“性子急？“徐春兰打断儿子的话，“她性子急就能克扣我的口粮？就能冬天不给我棉被？就能咒我早死？蒋长顺，你摸着良心说，你媳妇是怎么对你妈的！“
蒋长顺低下头不吭声了。他当然知道妻子对母亲不好，但为了耳根清净，一直装聋作哑。
张彩霞见状，立刻扑向自己丈夫：“长顺！你妈要逼死我们啊！她把咱们攒的钱全抢走了！你儿子读书的钱也没了，那可是我们攒了好久的钱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徐春兰转向二儿子：“长利，你也一样。你媳妇往地上抹油害我摔断腿，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蒋长利涨红了脸：“娘，那、那都是意外……“
“放屁！“徐春兰怒极反笑，“你们这两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们这么大！”
“从今天起，家里的粮食我来分，钱我来管。你们要是不服，现在就分家！不过别想带走一粒粮食一分钱！“
徐春兰拿起手中的柴刀指着蒋耀祖和蒋秀英，“你们两个要是不服，现在就分出去，各过各的。”
蒋耀祖和蒋秀英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他们心里清楚，如果真分家，没有当牛做马的大哥和嫂子，光凭他们那年迈的老娘，根本活不下去。
而且现在他们老娘手里的粮本和工分簿，也被徐春兰拿走了，如果他们不同意，往后他们连口粮都领不到。
在各种利益的驱使下，众人这次竟然出奇一致地没有反对徐春兰的话，估计也是这两天被徐春兰打怕了。
张彩霞见蒋长顺不为自己撑腰，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徐春兰的鼻子骂道：“老不死的，你等着！我这就带孩子回娘家，以后你都别想见到你的孙子和孙女！“说完冲进屋里，开始收拾包袱。
王宝珍拿着粮本回来，看到这架势，眼珠一转，也跟着嚷嚷：“就是，我们走！让这老太婆自己过去！“
徐春兰不慌不忙地坐下，喝了口茶：“走吧，都走。走了就别回来，不过走归走，谁要是走的时候敢把家里的东西拿走，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手里的东西明天全大队都会知道。“
张彩霞收拾包袱的手僵住了。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徐春兰：“你……你狠！“
“比起你们想我死的狠，这算什么？“徐春兰平静地说。
最终，张彩霞还是带着三个孩子连夜回了娘家。她临走时恶狠狠地说：“老不死的，你等着，我迟早让你好看！“
徐春兰站在门口，看着大儿媳和孙子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倒是蒋富贵有点生气，那是他蒋家的大孙子，现在被张彩霞带回张家了算怎么回事？这老大媳妇真是不会办事！
王宝珍见张彩霞真的走了，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妈，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做饭……“
徐春兰没理她，径直走回灶间，掀开锅盖，她特意给自己和三个女儿蒸的鸡蛋羹正好熟了。
张彩霞拖着三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大儿子蒋志强八岁，二儿子蒋志华六岁，最小的蒋爱红才四岁，走几步就要哭闹一次。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这儿喂狼！“张彩霞心烦意乱地呵斥道，孩子立刻吓得噤声。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裳什么也没有。往常回娘家，总要带点白面、猪油或者攒下的布票，这次走得急，什么都没拿。想到弟媳李素梅那张刻薄脸，张彩霞心里一阵发虚。
“妈，咱们真要去外婆家啊？“蒋志强看了眼黢黑的稻田，有些害怕地问。
“不去你外婆家还能去哪！“张彩霞咬牙切齿，“你嫲嫲就是个老不死的，等着瞧，过不了两天她就得求着咱们回去！“
三个孩子不敢再说话，默默跟着他们的妈赶路。等张彩霞走到娘家时，已是半夜。
“砰砰砰！“张彩霞用力拍着木板门。
“谁啊大半夜的？“里面传来她爹张有财不耐烦的声音。
“爹，是我，彩霞！“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有财披着件破棉袄，举着煤油灯，眯眼看清是女儿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大半夜的，你拖家带口来干啥？“
张彩霞的弟媳李素梅也从里屋探出头来，眼睛滴溜溜地在张彩霞和孩子们身上转了一圈，看到空荡荡的双手，嘴角立刻撇了下来：“哟，大姐这是唱的哪出啊？被婆家赶出来了？“
“胡说什么！“张彩霞脸一热，“我跟那老不死的吵架了，回来住两天。“
李素梅阴阳怪气地笑了声：“空着手回娘家，可真会挑时候。正好明天队里分红薯，多几个劳力去挑也好。“
张有财叹了口气，侧身让他们进来：“先进来吧，别杵在外头了。“
那一晚，张彩霞和三个孩子挤在灶房边的小屋里，身下只铺了一层薄稻草。听着老鼠在房梁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彩霞心里越发怨恨徐春兰：“死老太婆，都是你害的！“
第二天天不亮，李素梅就咣咣敲着门板：“大姐，该去做饭了！娘身子不舒服，以后早饭都归你管。“
张彩霞一肚子火，却不好发作，只得爬起来生火做饭。她刚往锅里多抓了把玉米面，李素梅就尖声道：“大姐，现在粮食多金贵啊，你当还在婆家呢？“
一整天，张彩霞被支使得团团转：挑水、喂猪、洗全家人的衣服……三个孩子也被打发去喂鸡。
到了晚上，当牛做马了一天她腰酸背痛，躺在硬板床上，满心期待蒋长顺明天就会来接她。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了，蒋长顺连影子都没有。李素梅的冷嘲热讽越来越难听：
“大姐，你那婆婆不是最疼你吗？怎么这回连个屁都不放？“
“听说你婆婆把家底都收走了？该不会是你婆家不要你了吧？“
最让张彩霞难堪的是，连她亲妈也开始念叨：“彩霞啊，你总这么住着也不是事儿。长顺咋还不来接你？该不会真闹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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