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后,金静不敢贸然出门,跟妈妈闲聊了一会儿,不见爸爸和弟弟返回,看着快十点的手机时间,借口瞌睡,回房将自己反锁起来。
夜里快十一点的时候,院里才响起摩托车的声音,妈妈在厨房里给弟弟热饺子,一家人吃完才赶忙睡下。
金静等家里都安静了,才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等变身后从预留的窗缝里出去再探金超家。谁料,都过了凌晨一点,还没有变身,着急的捏亮手机,反复核对时间,心生蹊跷。
忽然嘭的一阵微光,金静再次变成乌鸦,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时间推后,便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金超家黑灯瞎火,只有后院大娘的房里还亮着光。落在老地方,朝里听着,有挖土的声音,吭哧吭哧,悉悉索索。
乌鸦有些急,便飞下来,扇着翅膀从一丝没拉拢的窗帘缝往里瞧,隐约看见大娘从红泥砖板下的土坑里刨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层层打开,赫然是一根大拇指粗的小黄鱼,亮闪闪的。
乌鸦扇动翅膀的声音引起了屋内妇人的警惕,飞快将小黄鱼藏在褥子下面,拉帘子往院子里查看。乌鸦飞快飞走,远远落在葡萄架上,不敢挪动。
窗上露出半张脸,悄咪咪往院里瞧了瞧。雷雨过后到处湿漉漉的,除了舒展的葡萄叶,空无一人。窗帘合拢,紧跟着灯光快速熄灭,屋里悄无声息。
乌鸦重新落在窗户上方的平房顶,却听不见一点声响,等了半小时后便飞走了。
大娘果然有金条!只是这玩意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来源还得查!如果真跟王世雄有关,可怎么办?用某种方式通知王强,重启旧案调查?这样,大娘一家绝对遭殃。联想到大娘家的实际情况,大娘和金超恐怕都得抓起来,到时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该怎么办?怎么面对世俗舆论?
农村并不比城里淳朴到哪里去。这般大的孩子,学习不好会被老师无视,同学疏远。更别说金桃和金昌文再传出是杀人犯家的孩子,那岂更是雪上加霜,金静于心不忍。
若不捅出去,王世雄一家冤屈难以昭雪,自己和弟弟又该如何摆脱诅咒?
唉,算了,先把小黄鱼的来源搞清楚比较重要。宝娟大娘毕竟不是普通妇人,两个儿子又大名在外,小黄鱼的来源还真不好马上认定。冤枉了人,更加罪孽深重。
想起下午的突发极端天气,乌鸦快速朝村外河道飞去,她想趁着夜色看看灾害状况。
夜黑漆漆的,大雨过后温度骤降,河里看不清楚,水声却哗啦啦的,看来水势不小。绕着村子飞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状况,便返回家中。夜里噩梦缠身,少有遇见,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第二天五点多,金静就早早出了房门。弟弟还在沉睡,金静推门进去,坐在床边看着长高了不少的弟弟,清瘦短发中透着少年气。
弟弟遭此大罪,心中委屈恐怕难以诉说。整个家里,大家都有意避免相关问题的交谈,但对于青春期男孩,突然变成哑巴,恐十分不是滋味。弟弟以前的事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去狗俊家的这段,似刻意回避。看着小小的身躯,金静决定先为自家人谋求幸福,旁人以后会怎么样,暂时顾不上了。谁做孽谁承担,都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妇人之仁一扫而空,满眼坚定。
今天是国庆第一天,还有一周时间,不觉暗暗发誓要加快脚步。
默默注视了会儿金顺,金静便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去院里刷牙。
房外村道上己经响起了人声,刷着牙开门去瞧。不错过任何一个打探消息的机会,寻找蛛丝马迹。只见大家提桶拿漏勺拿竹竿往河道涌去,爸爸也在行人中,逆向而来,不时驻足跟众人说着什么,手里的桶沉甸甸的,时上时下,满面笑容。一些人己经跑了起来,欢呼着往河道冲。
金静漱了口,将水唾在门口地头,朝走过来的爸爸大喊,“爸,你干啥去了?”
“哎,静静,我捞到鱼了。”
果然爸爸的桶里提着西尾鳞片渗血的肥鲤鱼,还有几块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
“河里的?”
“嗯,昨天下着雨,积极的人昨天就捞到了,两三桶,咱都去晚了。一会儿让你妈杀鱼,刚好你弟也在。”
黄土高坡的旱地鱼塘少,植被也不茂盛,鱼算是农村人饭桌上的稀罕菜。
周艳红一边套袖子一边迎上来,接过丈夫手里沉甸甸的桶,示意他用屋檐下水缸里满满的雨水洗洗手脚,惊喜的看着桶感慨,“这么大!好家伙,买得多少钱!”
“那得不少钱。河里还有死鱼,我捞了几个活的,还能吃。估计上面水库损失大了,河两边都是捞鱼的,好家伙,估计鱼都吹完了。还有死鸡死猪,红薯也顺着水漂。”
“你不多捞点,慢慢吃。”
“算了,危险很,吃点就行了,水太大了,边边沿沿都垮了,一会儿掉下去水都能吹走。”
妈妈快速取了菜刀蹲在院里杀鱼,不出意外,早饭就是鱼汤了。
金顺被吵醒,揉着眼睛出来,一看见姐姐就冲姐姐咧嘴笑。
金静放下牙刷,拉着弟弟的手,“走,跟姐去河里看水去。他们在捞鱼,咱们也去凑热闹。”
不由分说,拉着弟弟的手夺门而出。河里发大水,有生之年第一次见,稀奇。金顺不能说话,听得见,小跑着跟着姐姐,像小时候一样。
姐弟俩顺着村道,跟着迟来的村人往河道跑,这会儿才刚过六点。
幸福桥果然垮掉了,断成两截,隔断了跟对岸村庄的往来。河两边都是人,兴奋的叫嚷着,嘻嘻哈哈,发财了一般。
果然,原本干涸的沙河里浑水奔腾,散发着道不明的味道,有泥土味儿,也有腥臭味儿,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河两岸都是人,男女老少卷着裤腿抄着竹竿在河里打捞。偶尔出现的几尾死鱼翻着白肚子顺着水流往下奔腾,也有一米长的半大猪仔泡的,夹杂着偶然出现的塑料袋破盆子烂鞋子,玉米秆烂木头。人们情绪高涨,捞着闹着,一片欢腾。
金静不觉皱紧眉头,看来上游村庄遭了大灾!
上游正是东庙庄水库,爸爸小时候还参加过集体劳动,就修建水库大坝,蓄水用于灌溉农田和饮用。随着时代发展,国家修建了统一的地下水饮用工程,家家户户都有了更干净的自来水。水库接连闲置了几年,最后被人承包了,养了一水库鲤鱼。
水库泥石大坝高出东庙庄农户一层房子那么多,就在山脚下,顺势而修。水面宽广,泛着绿色,有两三条木船靠边停着。
看了一会儿,金静便跟弟弟回家喝鱼汤了。村里几个中年人骑着摩托在门外吆喝金海波去东庄庙水库看水,金海波放下碗,推着摩托车就跟着几人走了。
金静趁机朝妈妈打探,“妈,昨天听村里人说东庄庙水库淹死了好几个人。狗俊前面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死在水库里,你知道不?”
提起往事,周艳红打开了话匣子,“知道啊!小女孩十二岁,是东庄庙村的,说是跟家里人拌嘴赌气出去的,再找到的时候就死在水库里了,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被人害了?”
“谁知道呢?水库水大,也有可能是扑腾的时候被水剥了衣服,也有可能是被人害了。当时水库周边种着玉米,还有很多芦苇,大中午的也没个过路人看见。那家人找了很久都没找见,还是第二天村里集体出动才发现漂在水里,捞上来就己经来不及了。所以小时候,我跟你爸坚决不准你们去水库边玩,危险很。”
“报案没?”
金静问着,金顺听着,也是一脸好奇。
“死人了肯定要报案!但是也没查出个什么,后来那女娃就埋了。”
“妈,你觉得是不是别人杀的?”
“谁说的清呢!反正我是不信,都十二岁了,就算吵架也不至于自杀,那么小知道什么叫自杀嘛!不过说啥的都有,有人说就是气性大,自己跳的。也有人说水库邪的很,可能就蹲在边边上玩,又是正中午,被水鬼拖下去的。还有人说,就是哪个二流子把女娃糟蹋了,害怕暴露把人丢水里淹死的。”
“验尸没?如果真是让人害了,查得出来。”
“没有。”
“为啥?”
“死都死了,还要切开啊!那女孩家里人不同意,最后警察也没办法,就这么结束了。”
“唉,愚昧。万一真是让人害死的,岂不是轻饶了杀人犯。”
“你说的啥嘛。要真是让人害了,才十二岁,传出去一家人名声咋弄?难听的很。”
金静一阵无语,这是什么愚昧又可笑的原因。
金顺喝着鱼汤,忽然丢下碗筷,捶胸顿足,一边抠嗓子眼一边剧烈咳嗽,小脸憋得通红。
周艳红咣当丢下碗,紧张道,“顺顺,咋了咋了?是不是卡鱼刺了。”言语间掰下一块馒头就往儿子嘴里塞,妄图把鱼刺顶下去。
金静也乱了阵脚,慌忙帮弟弟拍背,一把拨开妈妈手里的馒头,“不能吃馒头,鱼刺会把喉咙划烂。顺顺,你低着头使劲儿往外面卡,鱼刺得卡出来,听姐姐的,站起来弯着腰使劲儿咳嗽。”
金顺照做。
周艳红又急忙拿醋瓶子,揭开盖子瞬间送到儿子嘴边,“快喝,醋能软化鱼刺。”
金顺一边站起身剧烈咳嗽一边重重的捶着胸口,醋瓶子都打翻了,唾液顺着伸出的舌头拉丝儿往地上倘,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快要窒息了一般。
金静一着急,抡起拳头就朝着弟弟的后脖颈使劲儿捶了十来下。周艳红方寸大乱,满脸惊慌。
金顺被捶的胃里翻江倒海,嗷一下,咕咚咚吐了一地,腥臭铺天盖地弥漫开。金顺憋红的眼眶滚出泪水,鱼刺被冲出,脸色得到缓解,人也舒服的首起了腰。
“好了!”
此话一出口,周艳红和金静都愣住了,两年多没张过嘴的金顺竟然说话了。
周艳红一脚踩进呕吐物里,搂住儿子,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儿子,你说话了,你说话了!再说几句,再说几句。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了。”
金静也不可置信,弟弟竟然忽然开口了,一时愣在原地,大脑宕机。
金顺自己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忽然就抱着妈妈哇哇大哭,“妈……”
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呕吐物踩的满鞋都是。
很快还没等金顺能说话的消息从家里传出去,村道上就有人大喊,“快去河里看稀奇,有个大乌龟。”脚步纷杂,人声鼎沸。
一家人哪里顾得上跟出去看热闹,周艳红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给金海波打电话,“海波,你快回来,好消息,顺顺会说话了。”
说着,将电话递给儿子,“快跟你爸说两句,快。”
金顺拿着电话,呜咽着,叫了句,“爸。”
金海波没半个时辰就飙回家里,一家人喜极而泣。同时整个村子己经炸锅了,暴雨过后,水位渐渐散去的河道里惊现一只架子车斗那么大的石龟,怪的是,石龟背上还驮着碑。
石龟对农村人来讲可不是什么吉祥物,更何况还是驮碑石龟。人们能联想到的只有坟墓,而且是蹊跷的坟墓。河边围了不少胆子大的年轻人,对着石龟指指点点。小孩子们都被禁足在家。
消息传到金静家,一家人哪里顾得上出门凑热闹,关起门来围着金顺问东问西。
可金顺对失踪那天的事一点也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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