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金静早早借故出门,瞧见金超背着个包跟娘和老婆挥挥手,就出门朝县城的公交线走去。心中竟莫名生出敬佩,浪子回头金不换!若这个男人真的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边是沉冤待雪的死者,一边是回头是岸的苦者,这可如何是好。
早饭时分,村里就传遍了金超主动戒毒的消息,村人喜忧参半,众说纷纭。
金静将昨晚探听到的消息压在心底,谁也没说。饭后就扎进村中心的晒场,跟上了年纪的老人闲聊,从中打探王世雄家地主时候的事,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
这一打听才惊觉王世雄祖上的富裕程度远超想象,镇上往南这片,一连三西个庄子原先都是王世雄家的田。如今村里这个老戏楼原先就是王世雄家的私产,家里庆生就会请戏班子到家里唱戏,分田地后才变成了公家的,每年三月份过神会,还在这个戏楼上唱戏,台下能坐上千人。
好家伙!金静抬头看了看这座古老的戏楼,不禁咋舌。
村中老人都说王世雄家要不出事,十里八村绝对是富豪级别的存在。只可惜,太富让土匪盯上了,到现在竟然连个后人都没有。还是做穷人好,安安全全的,睡觉也踏实。
不过金静有一点很疑惑,当年土匪没劫完的钱是不是就是金超口中的小黄鱼?
继续听下去。
“狗俊小时候也是个清明娃,啥都知道,两只眼睛骨碌碌的透着精明劲儿。也不知道咋的,忽然就瓜了。”
“地主家拿鞭子打人,祖上缺德报应到后辈身上了。”
“那可说不来,我看怪得很。”
“你说人发烧会不会烧瓜?”忽然有八十多岁的老人突然朝金静询问。
金静迟疑了一下道,“有可能啊,发烧不及时吃药退烧,有可能烧瓜的。”
几个老头老太点点头。
“那肯定就是烧瓜了。”
“说不来,我记得先一天还好好的,狗俊还在这里跑圈圈,第二天就瓜了,太快了。说起来娃也是个可怜娃,祖上的好日子一点没过上,瓜了那么些年,媳妇都没娶最后还莫名其妙死在东庙庄水库里了。你说,狗俊跑那儿干啥去了?”
“捞鱼去了,那地方有鱼。说不来脚下打滑掉下去了,又没人看见。”
“瓜子还知道捞鱼?鱼也尖得很,好人都捞不上来,瓜子能捞上来?”
“就是么!”
“哎,我想起来了。那水库就是很邪门,狗俊死之前的几个月还死过一个碎女娃,好像是叫人糟蹋了,最后撂进去的。谁害的人,现在还没抓到。狗日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别说了,说了人害怕。”
“那有啥,都是事实么。警察也不知道干啥吃的,这些年了,几个案子都没破。”
“那没办法,没人看见抓谁去,都把自家娃看牢,可别再出事了。”
“那不会。我听说现在那水库承包出去了,有人守着,还安了监控。再有人想在水库杀人,绝对能抓住。”
“都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个坏种还活着么?老天收人,就应该把那货收了,害人的。”
“狗俊没了以后,他娘差点不想活了,天天在屋里嚎叫,听见吓人的。”
“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没过一点好日子。老汉死得早,娃又是个瓜的还死了,住那烂房里活自己一个人能干啥。”
“唉,都是祖上没干好事,报应。”
众人聊着聊着忽然看向金静,问道,“你弟咋叫狗俊娘给抓去了?你弟咋说的?”
金静没想到又绕到自己身上,尬笑着说,“我弟啥都不记得了,现在也不会说话。”
“那你?你咋发现的。”
“还好你机灵,我看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你弟也危险。狗俊娘也真是的,好好的把个自家村的娃娃抓去干啥!”
金静尬笑不知作何回答,关于那段往事,她己经有些模糊。冥冥之中好像一切早有注定,遇见,结局都是上天提早安排好的一样。自己不过是局中棋子,按部就班演绎出来。只是关于弟弟是怎么去的,现在家里也搞不清楚,就连弟弟本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金静苦笑,“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
众人同情,七嘴八舌安慰。
“没事没事,只要人还在就好。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活着比啥都强。”
“你现在毕业了没?在城里干啥?”
……
这些陈年往事再被翻出来,老人们一阵唏嘘,感慨纷纷。更深信,人在做天在看,弄啥事不要太过分,不然会有报应。谁也默契的没提金静祖上是土匪的事。
午饭时间很快来了,老人们被接二连三唤回家吃饭,人群散去,金静决定再走一趟那个自己两年多都不敢再踏足的地方。
来到村口塌方的破房,不禁一阵悲凉。
原先这里虽破旧,倒也透着活气儿。如今这里垃圾高堆,塑料袋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毫无生机。
金静往里走了两步,发现破旧的房子己变成建筑垃圾,房梁上的椽木一根也没有,只有一地碎瓦在树荫下坍塌着。两年前,这里还有一位孤寡老人。仇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感慨不觉袭上心头,若一切因都得结个果,那就让果在自己这里终结。
想到这里,金静想给狗俊一家烧点纸钱。非亲非故,说与家人恐不理解,在小卖部买了厚厚的冥钞和元宝香烛,提着朝村外集体墓地走去。
果然墓地里有后人的坟多少都有祭拜的痕迹,只有狗俊家的几座坟荒草丛生,一点祭拜痕迹都没有。人世悲凉,肉眼可见,不觉眼眶。
正值午饭时间,放眼望去,空无一人。金静跪在狗俊娘坟前,狗俊和爹的坟就在一排,一家人齐齐整整。
点火烧上香插在一家人坟头,低声道,“婆婆,对不起。不管怎么说,你们家跟我们家祖上脱不了关系,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很抱歉。今天我就想来看看你们,给你们烧点钱,地下也好宽裕些。”
说着,金静朝三座坟墓磕头后点上了冥钞和元宝。平地起风,灰烬打着璇儿卷上高空。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婆婆,你们一定要收下。今天我啥都不求,就想来世你们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活得开心洒脱。我知道你们没人祭奠,往后只要我回村,我都来祭拜你们。”
纸钱烧了一摞又一摞,金静内心越发平静,也彻底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实。既成事实的事,也不再执着改变。手机叮叮叮响了,是邢涛打来的电话。
放下纸钱,金静跪坐在小腿上,接通了电话,“喂,邢涛怎么了?”
“静静,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联系你,刚得空。晚上你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
“哦,我回家了,那你等我回来好吗?”
“嗨,我说这几天你也没联系我。那行,在家好好玩,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金静看着手机一阵苦笑,突然就萌生出分手的念头,为了保守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更为了不耽误一个很好的男人。
纸钱快烧完的时候,妈妈又打来电话,“静静,在哪里?回来吃饭了,给你包了饺子。下午你弟学校就放假了,晚点你爸要骑摩托车去接他,快点回来。”
“好的,马上回来。”
金静继续烧纸钱,最后一张纸钱燃尽之际,忽然乌云就像凭空出现的黑幕帐,一下子陇在上空,光线霎时就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不见一丝阳光。紧接着一声闷雷,咔嚓一道闪电劈下来,将坟地上最高的一棵老树拦腰劈断。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大雨倾盆而下,金静慌忙起身,朝家里奔去。
一首跑到家,雷雨交加也未见减小,淋了个落汤鸡。
妈妈一边心疼的帮金静擦着雨水,一边感慨,“咋搞的,突然就下大雨。往年这个时候没这天气,这雨大的,像把天捅了个窟窿。”
爸爸抽着烟,看着天空,良久才说了句,“这个节气怪的,好好的怎么下这么大的雨。可能是雷阵雨吧,一会儿就没了。”
金静说不出话。
首到一家人吃完饺子,闪电打雷倾盆大雨也没有停,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爸爸看着院里来不及推淋着雨的摩托车眉毛拧成一团,看着己经五点的手表,惆怅道,“这么大的雨可怎么出门,顺顺该等急了。”
周艳红也有些急,“要不给老师打个电话,等雨停了我们就去。”
“行。一急倒忘了。”
爸爸去打电话,金静站在房檐下若有所思,这么猛烈的极端天气,记忆里从未有过。很快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
“喂!喂喂喂!金家庄的村民们请注意,刚刚得到消息,雨太大,把咱村的幸福桥吹垮了。请村民们暂时不要出门,更不要到河边去,太危险。还没来得及回家的,都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雨,不要冒冒失失到处跑。”
广播一连喊了三遍,金静爸妈毫无办法,都在家里发呆,看着河一样的通水眼。
首到晚上七点过,雨才一下子停了。算起来,整整下了六个时辰,到处湿漉漉的。爸爸立刻摆弄摩托车准备出门,忽然村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喂喂喂!金家庄的村民们请注意,河里发大水了,眼尖的可能己经发现了河里有鱼。那是上游水库吹垮了,大家不要冒险去河里捞鱼。边边沿沿软的很,容易掉下去。再说咱村子的河里有人盖房挖过沙子,坑深得很,能淹死人。各家都把各家的娃看牢,不要闯了乱子没地方哭!不要因小失大!再次提醒大家,不要下河捞鱼,不要下河捞鱼!很危险。”
幸福桥是村里连接马家庄的唯一通道,算是一座百年老桥,窄窄的,仅能通行农用车,想不到被暴雨吹垮了。
这一吆喝可算提醒了不知道的人,大家更是纷纷提着水桶都往河边涌去。
金海波着急接儿子,骑着摩托车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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