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ss & Mocha的门口停了几辆车，看来店里顾客不少。
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掀起我米色裙摆，角落卡座里站起的灰色身影让我呼吸一滞——顾南初穿着墨色真丝衬衫，从角落的阴影里站起身，“还是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呢。”她指尖叩了叩腕间的古董表，镜链在晨光中晃出细碎光斑。
我呆呆地看着她，机械的走过去，她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对面。
“蓝雪花拿铁，双份浓缩。”鎏金咖啡杯被推过来时，杯底的蓝紫色拉花正在诡异地旋转，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
我盯着杯中浮动的花瓣，“什么情况？”
顾南初的钢笔在诊断书上画了个圈，然后推到我面前：“苏棠，我最棘手的患者，是个跟踪狂。”
她向后仰靠时，衬衫领口滑出那道暗红疤痕，“这个就是她弄得。一个偏执型人格障碍，且有钟情妄想症的患者。”
“你看我邮件？”我盯着顾南初。
“我昨天用你电脑的时候看到了。”她说着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我抬手拿起，里面的照片散落出来：我在超市挑选苹果的背影，深夜便利店买关东煮的侧脸，咖啡店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
每张照片边缘都用红笔标注日期，最新那张的拍摄时间竟是昨天凌晨我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钟情妄想的患者，会构建完整的爱情叙事。"她的钢笔突然重重戳在最新那张照片上，便利店玻璃映出我身后模糊的阴影，"比如坚信我和她相爱，而你只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恶女。"
"你说她伤了你，"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用刀？"
“对。”
《卡农》的旋律裹着电流杂音倾泻而出，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楼梯，Lisa不是说今天不在店里么。
“我，是不是见过苏棠？”
顾南初的瞳孔在琴声中扩张，“对，她想要拆散我们，不断地纠缠你，干扰你，甚至合成了我和她的照片，借位照像是我们在偷情。你崩溃跟我吵。"
她解开衬衣领口，锁骨上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你出车祸那晚，她举着美工刀站在你的面前，我挡住了她，可是没有拉住愤怒离家的你。可是我没有来得及拉住你，你飞奔离开的时候，被车撞了。”
我的脑中有炸开的声音，画面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
"够了！"玻璃杯在桌面炸裂，奶渍溅上她昂贵的真丝衬衫。
我冲下楼梯时听见瓷器碎裂声，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霓虹灯在积水里扭曲成血红的光带，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小心！"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掀飞时，时间突然变得粘稠。
空中翻转的视角里，顾南初飞奔而来。
落地瞬间没有预想的疼痛。顾南初蜷成母胎般的弧线将我包裹。
"呼吸..."她染血的指尖描摹我锁骨，“然然，睁眼看看我..."
******
“所以，这一刀，是替我挡的。”
顾南初将手环扣在我腕间，“然然，我害怕失去你。”
“可是，苏棠呢？她在哪呢？如果是她约我的话，她人在哪？”
“或许是看到我，然后躲开了吧。在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家吧。”
作为整个事件亲历者，我看着顾南初的伤疤，心里很难受，可我想起来苏棠这个名字却又觉得熟悉陌生。
“有照片吗？苏棠的？”
“没有，我没有存她的照片。”
“一首躲着并不是办法，不是吗？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那不如就报警抓她。这算是故意伤害了吧。”
“她，是患者。”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跟她是不是有过什么，才会让她以为你们相爱？”
“然然，你不信任我？”
“或许是我理解不了你说的那个病症吧。”我换了措辞。“你不用太担心，就算她是跟踪狂也不至于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做些什么。况且你看这里，很多摄像头呢。”
我不否定顾南初对我的情感，但我不想她借由这个事情将我圈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以后只能待在家里。
顾南初沉默了。
店里留声机的音乐渐渐停止。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面对面坐着，顾南初手机响，打破了僵局。
她接了电话，告诉我她要先回诊疗室了。
“你要在这写稿？”
“嗯，你放心，这里人来人往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南初走了，说晚上来接我。
看着她的身影走出门外，上车，离开。我叫来了咖啡店的服务生小雨，“你们老板呢？”
“她今天没过来。”
“那留声机？”
“哦，留声机有点问题，老板今天叫了人来修。”
在咖啡店又坐了一会，我惦记着沫沫，便打车去了宠物医院。
推开宠物医院的玻璃门时，消毒水味里混着幼猫细弱的哼唧声，循着声望去，Lisa套着件沾满猫毛的牛仔外套，蹲在保温箱前记录数据。
“你怎么来了？”她没抬头，笔尖在表格上勾出个红叉，“这两只体温正常了，看看多可爱。”她侧身给我让出位置。
保温箱里两团灰毛球正叠成麻薯状酣睡，鼻尖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来，试一试测测左边那只体温。”Lisa递来根体温计。
“我，害怕弄坏他们。”
“没事，生命哪有那么脆弱呢，来，小心点就行。”Lisa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纤细冰凉但很有力道，“你看，这样放在这，别松手。”
在静静的等待中，我闻到Lisa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是淡淡的木质香味。
我们坐在休息区喝东西，Lisa拿手机处理了一些事情，转头问我，“明天来咖啡店吧，新到了豆子，做给你喝。”
“好呀。”
一个年轻的医生拎着葡萄糖瓶经过，冲我们摆手：“Lisa姐，小猫明天就可以带回去了。”
“好，辛苦你们了。”
“走吧，明早有空的话，跟我一块来接沫沫。”她甩着车钥匙起身，我跟在她身后，往停车场走。
“好。”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柏油路上未干的水洼映着宠物医院暖黄的光。她的帕拉梅拉尾灯在拐角处闪了闪，像咖啡店那台老式磨豆机提示音般，亮起又暗下。
“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呀，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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