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灌木丛还凝着霜，我蹲在长椅旁拆猫罐头时，金属边缘差点划到了食指。
身后传来一声很温柔的女声，“你这样弄会伤到手的。”
我转身，她穿灰色卫衣，不知何时站在三步之外，黑色大衣袖口沾着几根猫毛。
"这样竖着开。"她走上前，接过罐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拉环内侧，手腕一翻就轻松打开。
晨光漏过她松散的发髻，在鼻梁投下细碎的阴影，"我叫Lisa。"
她弯腰的时候卫衣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子，坠子是枚戒指的形状。
“我见过你，昨天去过你店里。”我递过纸巾让她擦手。
她闻言挑起眉毛，沾着油渍的指尖在晨光里晃了晃，"走吗？我刚好要去店里，请你喝咖啡。"
路程并不远，我们走路过去。一路上她忙着发信息，而我这人正好话不多，两个人默默的走着，倒也不显得尴尬。
推开门的瞬间，现磨咖啡的醇香混着烤面包的焦糖味涌来，和门外凛冽的寒气撞个满怀。
服务生给她打招呼。
Lisa很随意的将大衣脱下搭在吧台前的椅背上。
"随便坐。"她走进了吧台。
现在还早，店刚开门，顾客不多。
我靠在吧台，看Lisa调制咖啡。
虹吸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时，她忽然抬头问："要尝尝我的秘密配方吗？"没等我回答，己往浓缩咖啡里削了片橙皮。
她端正托盘走出吧台，带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们并排坐在高脚椅上，看窗外行人匆匆。
她小口啜着咖啡，喉间的链子随吞咽动作轻晃。
“好喝。”我冲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是吧，特调的。”她微微笑着，眼角上扬的弧线带着说不出的魅力，多一分妖媚，少一分寡淡。
当我说起母猫可能要生产时，Lisa微微皱起眉头，"这周末可能有寒潮。希望不会是那个时间生产吧。"
Lisa搅动咖啡的银匙忽然停住，她看着窗外的广告牌。
一只橘猫正领着幼崽钻过铁艺围栏，她眼底泛起涟漪："上个月救过她，被车轧断腿了，现在，都己经生宝宝了呢。时间过得真快。"
“你真善良。”
"猫的记忆比我们诚实。"她将凉透的咖啡倒进旁边的盆栽，“我去换杯新的。”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给你的，刚出炉。”
Lisa推来的曲奇饼边缘镶着金边，中心用糖霜绘着蓝雪花图案，与门把手上枯萎的藤蔓遥相呼应。
“店里招牌。”她微微一笑。
我咬下的瞬间，海盐颗粒在齿间炸开细小星辰，黄油混着迷迭香的尾韵涌上鼻腔。"加了陈皮？"我望着糖霜里若隐若现的橙皮碎，酥脆的断裂面露出年轮状的漩涡纹。
“你这味觉可以呀。”
糖霜在舌尖化作暖流时，我尝到一丝几不可察的苦。"这苦是？"
“少量苦杏仁。”
“不错，有点苦涩，层次感更鲜明。”
她坐在我身边，玻璃杯壁凝着水珠，在她虎口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吃着饼干，感觉夸奖的话都说完了，我们俩便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我不怎么爱说话，她也是。
我们坐着看外面匆匆人群的时候，Lisa突然说:“人生匆匆，来来往的，我们能记得多少又会忘记多少呢？”
从她的话中能感觉到她的哀伤。
我问她，“你觉得遗忘是很恐怖的事情吗？”
她说:“被遗忘才是更难过的吧。”
店里的人逐渐多起来，Lisa去吧台帮忙。
我倚着吧台，目光总被她无声牵引。
她侧脸如瓷釉开片的精致，睫毛垂落时像猫儿收起利爪的弧度，慵懒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她周身萦绕着猫薄荷般的气息——看似柔若无骨的绿茎，却让靠近者不自觉屏息：神秘是茎叶间浮动的暗纹，知性是深紫花苞里未启的蜜腺，而善良恰似花粉沾上鼻尖时，那抹让人眼眶发热的痒。
手机震动，顾南初打来了电话，她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明天就回去了。我想带你去苏黎世，那里的神经科学研究是顶尖的。"
“啊？我不都好了吗？”
“虽然记忆恢复了，但你总是头疼，我很担心。”
苏黎世？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苦涩，顾南初对我很好，但是，她的爱有时候会让我窒息。
Lisa正在教新店员打奶泡，她很专注的指导小姑娘，那神情，我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秒头就开始疼。
“怎么了？”Lisa伸手扶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她身上，“你怎么突然就倒在了桌子上，吓我一跳。”
“我，没事，车祸后遗症。”
Lisa抬手抚在我的额头，轻轻的给我摁太阳穴，“我有朋友是神经学科方面的专家，要不要给你介绍？”
“哦，没事，我在看医生了。”
我其实不太确定常人能不能理解我和顾南初的关系，便没有过多的介绍。
“我准备回去了？”
“有事要忙呀？”
“嗯，回去写稿子。”
我跟Lisa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拎着她给我的饼干，我离开了Moss & Mocha。
天还是很冷的，风卷起咖啡渣的香气，我数着台阶上残留的枯叶往回走。
手机震动，是顾南初助理发来的信息【顾总让我提醒您按时服用助眠药。】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顾南初说的，等她出差回来我们就搬到一起住的提议。
今天的稿子写的不是很顺，我早早的喝了药躺下。
手机震动从枕下传来，我正在做梦，梦中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看背影是很帅气的那种，只是一个身影，然后我就被吵醒了。
凌晨三点，Lisa的信息【小猫，不太好了。】
我猛地惊醒，起身，迅速的抓起门口的外套。
等我冲到小区门口的时候，Lisa的帕拉梅拉亮着雾灯停在路边，她摇下车窗示意我上车。
她很随意的束在脑后，睡衣加外套的造型，她说被雷声惊醒，突然想起来小猫有没有地方躲雨，她下楼看的时候，发现小猫浑身是血。
后排车座上，厚厚的围巾包裹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围巾上的logo浸透了红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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