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到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找灵感。
她修长的手指在我头顶揉了揉，"昨晚又熬夜写稿了？"
我睁眼，抬头，便看见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脱口而出：“苏棠，你真好看。”
她突然开心的笑了，“好久没听到你夸我了。” 她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我去点单，你还想加点什么？”
“咖啡。”
“别喝咖啡了，喝茶吧，再给你点个甜点。”
“你这个包上的徽章是什么？”
“哦，是我爷爷给我的。”她卸下来递给我。
“军功章？”
“对的，我爷爷是老红军。”苏棠很是自豪，“我从小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
苏棠说完便起身去了吧台。
我专注力停住了她说的那句部队大院上，脑海突然闪过一条宽阔的路，道路两边的梧桐树，红砖墙爬满地锦，三楼阳台上垂落的绿色。
谁喊了一声“吃饭了！跑哪去了这是。”
我感到一阵眩晕，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
“这么困啊？”苏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是最近失眠了？”
“哦，不知道怎么就迷糊糊睡着了。”我抬起头，揉揉眼睛。
“那你，要不回家补个觉？”
“没事，我喝口咖啡，最近稿子都没写呢。”我伸手拿过我的美式，吸了几口。
“这里月底要停业了。”苏棠从包里掏出来一本书摆在桌上。
“嗯，听说房东要涨租金，老板是外地人，刚好也想回老家了。”
“你还打听的不少消息吗。”苏棠笑笑，“不过也是，人嘛，在异乡漂泊久了，还是挺不容易的。”
“你是江城本地人吗？”
“不，我老家锦州的。”
“那你在这也算是异乡了呀。”
“是呀，所以我也希望赶快能回家去。”
“那你为什么留在江城呢？感觉你也不工作。”
“瞧你说的，我在工作呢好吧。”苏棠噘噘嘴，拿过我放在桌面上的徽章，别回包上，“咱们得重新找寻个可以看书写稿的地方了。”
"其实...我想开家咖啡店。摆满花，放黑胶唱片的那种。"
"那你可记得给自己留个写作专座。"
“嘿，你这故意的哦，什么写作专座。”
“大作家专座，搞不好以后还能成为打卡圣地。”
我白了苏棠一眼的功夫，茶点来了。
苏棠给我泡茶的时候问我：“今天诊疗的怎么样？”
“还好，我今天情绪很好，身体机能反应也没有那么强烈，我刚刚还做了记录，我感觉能慢慢串起来我的童年。”
“听到的嘛。”苏棠将茶杯向我面前推推，“怎么串起来的童年呢，能给我讲讲吗？”
“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我应该是很乖的那类孩子，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她比较另类，喜欢搞些小发明之类的，但是她好像很受排挤，小孩子们欺负她。我被一对作曲家夫妻领养了，然后，就跟这个小女孩分开了。”
“挺好的呀，这不是就能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对了，今天医生给我换药了。”我从包里拿出来了今天的药，递给苏棠。
“病例给你看了吗？”
“没有，就跟你说的一样，医生说，治疗过程是秘密。”
苏棠点点头，“那就先跟着医生的医嘱，你自己做好记录就好。”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换个医生。”
这个想法我前几天就有了，只不过在今天见到顾南初后，我更是坚定了这个信念。我不清楚在心理治疗的中途换医生好不好，但是，我从情感层面想要跟顾南初切割。
我见到她的时候，心情并不平静。
而理性告诉我，不应该跟她再有过多的交际。
苏棠突然面露难色，“我也不是很懂心理学，这样吧，我帮你问问我那个朋友，然后给你点建议。”
又是安静的一下午在咖啡店度过，我看了很多文稿，列了写作大纲，苏棠坐在我的对面，也是安静的看着书，她中途接过两个电话，给我预约好了她的心理医生朋友。
“明天下午接你。”
“苏棠，我真的怀疑你没有工作。”
“你可别操心我了，都说了我在工作呢。”苏棠帅气的冲我挥挥手，打车离开了。
晚上，我洗漱好，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顾南初并没有再联系我，也好，等我明天去见了新的医生，说不定就可以换换医生了。
——
江城市中心医院，苏棠带着我走进主治医师颜欣的办公室。
“今天气色这么好呢？”背对着我们的白大褂医生，听到苏棠中气十足的招呼声，立马转过头回应苏棠。
“你啊，还是习惯提前二十分钟。”颜医生留着利落的短发，白皙的皮肤，挺首的脊背，像是军医出身。
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诊室，颜医生将两杯茶杯推到我俩面前，玻璃壶里的洛神花茶漾开涟漪。她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跟苏棠闲聊了几句。
"苏棠跟我说了你的大致情况。"颜医生忽然抬眸看着我，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的心理医生，是怎么找到的呢？"
“是我车祸，救治我的那个医生推荐的，她的，师姐。”
"心理学是复杂且无法单一评判的学科。"颜医生拨了拨头发，"每个医生都有独门秘籍，但——你吃的药，刺激海马体的成分会强制遗忘，而镇静剂却在重塑记忆。"
她停顿了一会，“就像是，我给你举个例子啊，就像是别人的针线缝补你破了的衣服，当缝合者或许从未见过它原本的模样。"
“这个，苏棠跟我说过。”
“就是说通俗易懂一点，你的治疗过程，就是一个清除记忆和重塑记忆的过程。但这种治疗方式风险很大，重塑的记忆究竟是你自己的记忆吗？除非你的医生是很了解你的人，或者是通过你的亲属诉说，按照别人口中你的记忆给你重塑完成的。可你刚刚说的，你这个心理医生并不是那么了解你的人。那这套治疗方法就很不科学了。”
从中心医院出来以后，我跟苏棠说，“带我去江边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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