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裂痕•记忆倒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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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裂痕•记忆倒错(3)

 

暮色像浸了水的蓝丝绒沉沉坠下,对岸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依旧是灯火通明。

我们沿着滨江步道慢慢走,夜跑者带着汗津津的风从身侧掠过。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苏棠在想什么,也没去问。

我满脑子都是刚刚颜医生说的话,她通过我的数据,分析认为,我的失忆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并非简单的撞击。而顾南初给我的治疗方式,也是疑点重重。

苏棠突然停在一盏路灯下,指着旁边自动贩卖机,“来杯热饮吧。”

“我想,以后隔一天来见一次颜医生。”我接过苏棠递过来的热咖啡。

她轻声说:“好。”她低头搅拌饮料,勺柄在杯沿敲出规律的轻响。这节奏让我想起顾南初诊疗室监控仪器的滴答声,那些深潜在我脑中的电极,此刻是否正在篡改某个重要片段?

“苏棠。”

“嗯?”

“你会骗我吗?”

苏棠沉默了半晌,“周然,你信任我吗?”

“我不确定。”

“那是对的,你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句话,刺激到了我。

不要相信任何人、她在说谎。这两段话便很顺畅的联系在了一起。

顾南初,说谎,失忆,当这些同时出现在我脑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己经到了极限。

“苏棠,我不太舒服,我想先回去了。明天你能再帮我约一次颜医生吗?”

“怎么了?不是说隔一天诊疗一次。”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想尽快再问问她。”

“好,我联系好了晚上告诉你。”

没吃药,没做噩梦,失眠的一夜。

我坐在电脑前,很认真的记日记。单纯的诊疗录己经很难告诉我,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梳理好了从车祸后到现在我能记住的事件和时间线,看着晨光慢慢将屋子填满。

我告诉自己,周然,你曾经的人生要自己去寻找。

苏棠跟我约在医院见面,去医院的路上,我发现咖啡厅己经在撤东西了,门外的几个桌子和遮阳伞都不见了。

不是说月底才停业,怎么这么早便整理了。

“来早了。”

“你不也一样。”我顺手接过苏棠递给我的咖啡,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苏棠永远是活力满满的样子。

“这个是给颜欣带的,一个天天跟我说要少喝冰的,自己喜欢冰美式。所以,医生的话也不能全听。”苏棠吐槽着颜医生,跟在我身后上楼。

“又是早到二十分钟,苏棠,你这习惯,嗯,挺好。”颜医生冲着苏棠比了大拇指,接过冰咖啡。侧头问我:“怎么了?是失眠了吗?”

“嗯,基本上没睡。我昨天凭着自己的记忆写了我的诊疗录。”我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是我的电子文档。

“没好好睡觉吧,你瞅你那黑眼圈。”颜医生将咖啡放下,带着水渍的手在白大褂上抹了一下,然后接过我的手机,“凡事不要着急,心理治疗不像是西医首接开刀治病,你最重要的要保证身体健康,心情愉悦。什么都不如活在当下强。”

对啊,活在当下,每个人都懂的道理,但真正能过好每一天的又有几个人呢?

“你俩坐着吧,我先看看。”

苏棠大长腿,窝在沙发里,拿起手机看小说。我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苏棠旁边的位置,坐下。

半小时过去了,颜医生总算看完了。

她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我没有专业知识,所以对诊疗的描述更多的是情节而不是治疗过程。她看不出催眠方式,刺激点,催眠密码等。

在分析了一通之后,在专业和形象的解释过后,颜医生安慰我,“没关系的,至少有些记忆了不是。”

是吗?可为什么我对这些记忆没有任何共鸣呢。

但我开口,我觉得这是我的感受而非治疗的内容。

又聊了一些闲话后,我准备走之前去趟洗手间。

“你先去,我等你。”苏棠给我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便退回办公室跟颜医生聊天去了。

我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发现忘带手机了,便转头回去。

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我听颜医生对苏棠说,“为什么不能首接就告诉她呢?”

“不行,我们不清楚首接刺激的结果,而且,还需要搜集证据。”

我本想再听听,奈何手比脑子快,“哐当”一下便推开了门。

“怎么了?”苏棠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

“忘拿手机了。”

“走吧,我陪你去,然后咱们就回吧。”苏棠说着便向我走过来,推着我向外走去,“我跟你再约时间啊,你那个药物分析报告尽快给我。”

“行,反正我一天闲得很是吧,没病人是吧。”

“你还别说,你得精进医术呢,明年怎么得聘上主任吧。人一定要有追求,上进,励志。”

“你赶紧走吧,话真多。”颜医生一脸嫌弃。

“颜医生,再见呀。”我尴尬的冲着颜欣挥挥手,被苏棠一把拉出了办公室,“走吧,她说的话也别太放在心里,最重要的是天天开心。”当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我看着一脸兴奋的苏棠,疑惑究竟是她开心,还是她带我开心。

她突然转身贴近我的耳廓:"怕就抓紧我。"

过山车钢架在头顶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而苏棠刚刚拉着我飞一般的抢占了第一排的位置。

过山车的刺激之处在于,俯冲时失重感会让心脏悬到喉咙,而当你想尖叫时,狂风己经灌满口腔。

在第三次360度翻转时,我死死抓着苏棠的手腕,而她给予了我温暖的回应。

“怎么样?身体还适应吗?”

“还好。”

"那要不要试试跳楼机?"苏棠指着正在极速坠落的红色座舱。

我半推半就的跟着她,坐上那残留着前批游客体温的座椅。

当安全压杆降下时,苏棠侧身帮我调整卡扣,“没事,我拉着你呢。”

机器缓缓升向高空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致爱丽丝》,旋律柔和轻快,不过一瞬间之后,我的耳边便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我紧紧握着苏棠的手,她瘦弱的手腕冰凉但很有力道,她伸手揽住我的脑袋,轻轻揉揉我的头发,像在哄孩子一样。

落地后,苏棠拍拍我的背,“怎么样,开心不,走,给你买冰淇淋。"

冰淇淋车前排队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不久前,我跟顾南初也是在这里买冰淇淋,然后看到了那张写着【她在说谎】的纸条。

"哎呀,你吃嘴上了。跟小孩一样哈哈。"苏棠用拇指抹掉我嘴角的巧克力,又补充了一句,“你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像啮齿类小动物。”

“你这什么比喻,什么啮齿类?老鼠啊!”

“什么老鼠啊!就是很可爱的意思呀,像小兔子。”

我白了苏棠一眼,她歪着头对着我乐呵呵的笑。

当暮色吞没最后一道霞光,苏棠带我坐上摩天轮,在爬升到最高点的瞬间,她轻轻捂上我的眼睛:"现在,许个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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