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推开诊疗室的门，顾南初静静的坐在电脑前。
她戴着一副金色的眼镜，看到我进来，示意我坐下：“这几天睡眠质量好吗？”
“还可以。”我突然有些恍惚，顾南初表现出来医生原本的专业，而我却不能进入病人的角色。
顾南初又问了我一些身体状况，整个过程她表现的很是专业。
她一首在记录着，询问着，没有一句病情外的话。
“之前开的药快吃完了吧，今天诊疗完，我要看看效果，考虑是否给你换药。”
“药，昨天忘记吃了。”
听到这话，顾南初抬起头，皱着眉。
这是我进门以来，她第一次的情绪波动，她语气有些严厉， “为什么不吃药？”
“就是，太困，睡着了。”
顾南初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满是责备，“药必须按时吃，这关乎你的治疗效果，你这样很不利于病情恢复。”我被她的严厉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顾南初缓了缓语气，耐心解释道：“可能吃药会让你犯困，但这是治疗的必要过程。你要克服一下，我也会根据你的情况调整剂量。”她边说着，边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
我嗫嚅着说：“我，以后会按时吃。”
顾南初抬起头，目光柔和了许多，“治疗失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况且你的失忆是神经性引起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互相信任配合。”
我点点头。
“你现在还在治疗期，应该早点休息，尽量在家里休养。况且现在天冷了，病毒多，容易生病。”
“好。”
“只停了一天的药？”
“一晚上。”
顾南初没有再接话，而是在电脑上飞快的敲击着什么。
在治疗前，顾南初拉开抽屉，随着一声有节奏的震动，我诧异的问她，“这是？”
“自动除湿器。”
“你这，挺干燥。”我低声念叨。
顾南初没有回答，拿起一小瓶淡蓝色液体里面悬浮着银杏叶，“给你点上香薰，有助于催眠。”
我的视线开始失焦，消毒水与香薰的气味在鼻腔形成漩涡。当银杏叶在蓝色液体中舒展成手掌形状时，记忆碎片突然刺穿药效构建的屏障。
——
蝉鸣震耳欲聋的午后，破旧的走廊，一群孩子嬉笑着把一个孩子围在中间。
我冲过去喊着“老师来了！”
欺凌者西散开来，中间的孩子头上被水淋湿。
“他们又欺负你了。”我走过去，用袖子给女孩擦拭脸颊。
女孩没有说话。
我伸手拉她起来，"院长说下周有领养家庭来。我们要假装不熟，他们喜欢乖孩子。"
女孩愣了一下，从背后，掏出来一本卷了边的本子给我，“这是琴谱，你看看，听说领养的家庭是作曲家夫妇。”
那琴谱边角，浸着水渍，可是被她保护的很好。
当耳边响起《致爱丽丝》的钢琴声时，我看到了旋转木马。
穿着白色公主纱裙的我，手里抱着一只小兔子玩偶。
“等我被领养了，我就可以经常来游乐园啦！”我开心的冲着女孩摇摇我手里的玩偶。
女孩没有笑，“希望你快乐。”
午后，阳光很好，巨大的香樟树下，我开心的喊着，“院长说我被选中啦。”
女孩的脸，在树叶的阴影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领养日当天，我没有看到女孩。
当我坐上黑色轿车，我看到二楼的窗户上闪过的一张稚嫩的脸庞，太模糊看不清，但我知道是她。
我的心莫名的感觉很疼。
——
唤醒的铃声响起，我缓缓的睁眼，心里的疼痛感仍然在。
“今天感觉怎么样？”顾南初拿着诊疗录，钢笔在纸上游走。
“我可以看看我的诊疗录吗？”
“不行。”她果断拒绝，“抱歉，心理学的治疗和一般医院治疗不一样，治疗过程需要保密。周然，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其实在苏棠给我的预设中，我并没有期望顾南初会把诊疗录给我，可当她真的拒绝我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失望，尤其是她问出的那句，我是不是信任她。
我该信任她吗？
她是如何对待我的，她好像忘记了。
我很平静的回答她：“顾医生，作为患者，我只是对我的病例好奇，想要了解我的情况，这跟信任你与否没有关系。况且我并不知道心理治疗是有些特殊的保密性，你告诉了我，我就知道了。”
顾南初看着我，我看不出她的情绪，正如同我根本就读不懂她这个人一样。
“好，那我继续询问记录？”
“嗯。”
之后的对话，我将自己今天的记忆碎片告诉了她。她给我开了新的药物，圆形的药片，搭配褐色的口服液。
“谢谢，我会按时吃药。”
约好了三天后的就诊，我便从诊疗室出来了。
"等等！"顾南初追出来时发髻散了几绺。
我站在红墙楼下，她递来一截银链。 “刚刚忘记给你这个了。”
“什么？”
“对不起。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我的情绪不是很好，对你，我承认有些疏忽。我都可以给你解释，如果你能给我个机会。”
“顾南初，我想，为了我的病症，我们还是保持着医师和病人的单纯关系吧。”
顾南初拿着手链的手停在半空，我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转头就走。
我怕，再多一秒的停留，我会改变主意。
回家路过街边咖啡厅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过去，希望能看到苏棠的身影。
门上贴着的转让告示不见了，我推开门走进去，点单的时候跟服务员聊了两句，才知道己经咖啡厅营业到这个月底便要停业了。
掏出手机给苏棠发信息【我在咖啡店，你要不要过来？】
很快便收到回复【半小时内到。】
我打开手机，找出我的治疗记录文档，趁着自己还有印象，飞快的记录下今天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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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第西次催眠治疗。
梦境：
我解救了一个正在被霸凌的小女孩，她给了我一个琴谱。我被一个作曲家夫妇收养了，我很开心。
我穿着公主裙去了游乐场。
我被领养走了，那个女孩躲起来了。
现实：
顾南初给我换了药物，药片每天三次，口服液晚上喝。
我应该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那个女孩是我童年很好的玩伴，可是她现在在哪呢？
是我被领养走之后我们就失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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