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几句过后,兵部外埠司主事贺延开始步入正题。
“如今兵部各司皆无实缺,李校尉可有心仪的部门?即便是由贺某人来作难,也定是要给不良帅与秦少卿几分薄面的。”
李青心中暗自发笑,合着这位贺司察是把自己当作攀附之辈了。
也罢,假戏真做便是。
李青笑道:“李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全凭贺司察安排。若是让司察感觉到为难,日后再办不迟,不急的。”
贺延言辞犀利道:“你不急我可急。”
“长安官场上的微末细节最能见真章,贺某人可不愿意背上一口‘安置不当’的大黑锅。抛开你的履历不谈,只说你身后那两尊大神,哪一个都不是贺某能惹得起的。咱哥俩说句交心话,官场上拼的不是功绩与才学,拼得是家世和出身,拼得是背景与关系。”
李青微笑点头。
“好说的。”
“既然贺司察开门见山,李某也不好意思隐山藏水。实不相瞒,李某并无显赫家世与强大背景,只是侥幸结识不良帅与秦少卿,都不敢说有什么交情,点头之交而己。贺司察大可不必有所顾忌,使得司察大人左右为难,李某于心不安。”
谁料,贺延揣起膀子,显然一副生气模样。
都这个份儿上了,你小子还在跟我装?谁信呐!
点头之交?糊弄鬼呢?
紧接着,贺延开始有心做无心的翻看起档案。
既然你小子不肯说实话,那就耗呗,反正老子的时间多的是。
李青见状,差点就要指着鼻子骂娘了,真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
与你说实话你不信,非要逼得我编个‘我乃大唐皇子’的谎话才信吗?
一叶知秋,一个小小的外埠司尚且如此难缠,整个大唐朝廷难以想象。
见李青面露不悦状,贺延内心流露一丝喜悦。
火候到了。
长安编制,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可能这么轻易就录用的?
你有关系不假,我也给足了面子不是?不然你连坐在这里与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贺某人向来秉公执法,万分为难之下,还是找出了一个空缺给你补上。
这就叫做勉为其难。
你拉我扯,你推我挡,半推半就,人情到手。
到了他这个位置,钱财名声没卵用,人情才是实打实的资产。
贺延说道:“难是难了点,不过可以办。目前大理寺暗部,人员相当短缺,吏部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甩给了我这外埠司,想从外地抽调人才破格录用。”
“恰好李校尉与秦少卿相熟,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李青闻言不置可否,面若平湖。
实则内心早己风起云涌。
“请恕李某见识短浅,敢问大理寺暗部是一个怎样的部门?”
贺延笑道:“有明面上查案的就要有暗地里抓人的,办案嘛,讲究一个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暗部的指责便是在这里面了。”
李青问道:“既是抓人,为何要从暗处进行?一旦查明案情,发放海捕文书便是了,法网恢恢,何愁凶犯不伏法?”
贺延摆了摆手,端起茶杯轻轻吹拂。
“有些案件可以大张旗鼓,有些案件却要悄无声息,免得造成舆论沸扬与人心恐慌。你要明白,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旦持续发酵,造成的后果与影响难以估量。”
“原来如此。”
李青望着这位贺司察,不禁有些佩服。
天天与人精打交道,想必早己练成了人精的祖宗。
果然,官场是最能磨练人。
不仅仅是见识,还有心性。
李青问道:“贺司察是笃定李某可以胜任?”
贺延轻轻点头,说道:“首先,你与秦少卿相熟,我将你安置在她的麾下也算是顺水推舟,人情不人情的都好说。再者,你是瓜州校尉出身,武力定然不会低了,符合暗部的用人要求。最后,大理寺点名从外埠招人,明显就是想要避开长安城内的瓜蒂关系,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出身寒微,那便正是不二人选。”
“不过,想要入选大理寺暗部,必须通过层层筛选与考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能做的,便是给予你一个考核的资格,至于能不能进得去,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打铁还需自身硬。
李青沉思片刻,起身行叉手礼。
“李青谢过贺司察。”
这声感谢,是李青发自肺腑的。
贺延此人,老成持重,说话办事让人挑不出毛病。
先试探,后打压,再冷落,最后给台阶下。
一步一步,将事情的发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引导着人走向他早己定下的方向。
将人心和人性玩弄于股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头脑之精明,布局之老辣,堪称大才。
贺延随之站起身,走出案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再会。”
李青走出外埠司,却见徐如林在等待,他快步走了过去。
徐如林笑问道:“李兄一切都还顺遂?”
李青说道:“边走边说。”
这个人挤人,人吃人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倒是贺延此人,李青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定是要多打交道的。
与人斗,其乐无穷。
与能人斗,妙不可言。
李青提起如何与不良帅相识的,徐如林只觉心潮澎湃。
当然,李青刻意隐去了与姜湛斗法一事,只说是途中偶遇荣阳公主。
他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不仅不能公开自己李天行的身份,就连寒城守将的身份都不能与人提起,免得引来有心之人的关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他现在只能是瓜州李校尉。
千步廊上迎面走来一人,李青瞬间绷起心弦。
那人左眼角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旧疤痕,正是李青年少时所为。
若不是当年李青手下留情偏了半寸,仅是这一击,便可首接打爆他的眼球。
徐如林赶忙拽了下李青的衣角,拉着他一起行礼。
“参见大都督。”
关沧海扯着嘴角冷哼一声,都没拿正眼瞧徐如林,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青身上。
李青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微微抬头,与之对视。
瞧见这一幕的徐如林汗如雨下,赶忙向前挪步,将李青挡在身后,却被关沧海一把推开。
“哪里来的乡巴佬?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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