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李青独自一人在庭院凉亭内独坐,手中拿着一张字条,正是秦霜先前在下马驿窗缝塞给他的。
他当时无心查验内容。
在他的观念里面,对一个人的信任,是充分的且贯彻始终的。
信你,就不会做些没必要的动作。不信你,更没有必要有动作。
可当秦霜走出‘琳琅苑’大门之时,他才后知后觉。
字条上正面书写着‘今收到瓜州折冲校尉李青黄金八十两,以此为凭。’
背面,却有蝇头簪花小楷写就一句‘情话’。
“鸳鸯双栖蝶双飞,女儿美不美。”
李青看着这行娟秀文字,笑容如孩童一般天真烂漫。
“美。”
翌日清晨。
长安城内的动静不小,东市西市商铺皆关门闭户,家家户户在门外挂上了缟素,身着的衣衫也换成了麻布。
朱雀大街十里长,两侧己经挤满了人,面容肃穆,皆作低头抽泣状。
李青没有带着秀秀出来看‘热闹’。
一来,他不想让秀秀刚到长安便遇见丧事,而且还是国丧,不吉利。
二来,他离开长安整整十年,早己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他要尽可能的去熟悉,去适应。
置身不算陌生的陌生环境之中,李青从来都是先打头阵探明情况,确保一切无虞后方才放心让秀秀接触。
他的身影,穿梭在儿时熟悉的大街小巷中。
不久后,便来到长安县县衙大门前。
两个衙役正持哨棒守卫两侧,其中一位瞅见李青后立刻抬手上前制止。
“县衙重地,闲人勿扰。”
李青面无表情,唯有叹息。
正如当年那般模样,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只是换了人。
布局与陈设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边木柱楹联与门口的石獬豸依旧如故。
他观望了许久。
往事涌上心头,有欢声笑语,有浓情厚谊,有痛彻心扉。
这个他住了十三年的衙门与府邸,承载着他太多的记忆。都说近乡情怯,李青回家的心情确实五味杂陈,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形容。
他走上前去,叉手问道:“敢问现任县令可是姓元?”
在下马驿屋顶,秦霜得知他去长安是为让秀秀入学堂念书后,与他大概说了一些长安的现状,其中就提到了长安县的现任县令,元来。
当时李青听到元来这个名字后,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定是同名同姓之人。
可后来,他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断。
长安县乃是京畿重地,总管民众一切事物,县令这个位置,非本地人难以胜任。
记得儿时,长安流传着一句话:长安县令六品官,封疆大吏都不换。
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李青与秦霜问道“元县令表字为何?”时,秦霜给出的答案与李青心中的猜测,毫无偏差。
长安县县令元来,字月明。
那个被李青经常喊做‘小明’的儿时玩伴,竟成了如今的长安县令。
说来也正常,他记得元来自幼便一身正气,胸中有沟壑,肚里有浓墨。
一位年龄稍长的衙役走上前来,笑问道:“郎君可是我家大人的故交?”
李青沉思一瞬,轻轻点头。
衙役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是想从记忆中挖出这么一号人,却都难以对应上,但他多年看门的经验告诉他:不确定之事便遵循一个‘与人为善’的原则,总是没错的。
衙役说道:“请郎君留下名字,我去与大人禀告。”
年轻衙役冷哼一声,显然是对这位前辈的做法十分不认可。
大人哪有时间去见这些闲杂人等!若真如此,那些阿猫阿狗还不整日赖在衙门不走了?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李青的眼睛,他与中年衙役说道:“劳烦禀报一句话便可。”
“请说。”
“天随星汉行,月是故乡明。”
衙役字字斟酌,牢牢记下,拱手说了句‘稍等’便扭身进入衙内。
年轻衙役瞪着眼睛扫量这个青衫男子,懒得理会。
这年头,招摇撞骗的坏人多的是,防不胜防。有些升斗小民,砸锅卖铁讨来一身好行头,只为投机取巧攀上自家大人的高枝。
李青无心与之计较。
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京畿第一衙门的门倌又能低到哪里去?有些趾高气昂的傲慢无礼,可以理解。
毕竟如今的长安无人认识自己,就算认识了也不会得到太多尊重。
一个外州折冲校尉,连官都算不上,怎么可能指望别人看得起。
再者,真要对一个小吏大打出手,不仅会跌份儿,还会给童年好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事,何苦来哉?
未过多久,一身大红官袍的元来匆忙走出门外。
他快步走到李青身前站定,一向冷面无私的面容,竟然挂着无以言表的激动之情!
他盯着李青看了许久许久,眼中所表达出的情绪,有难以置信,有万分兴奋,有悻悻然等等。
终于,元来开口说道:“爱打盹的老天爷,终于睁开了一回眼。”
李青笑着点点头。
“不晚。”
元来紧拉着李青走进县衙。
一旁的小吏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来此任职的年头也不算少了,从未见过元县令今日这般姿态,简首比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都高兴。
须知,元来在长安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冷面判官。
反观中年衙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道:“不要轻视任何一个陌生人,在这深似海的公门当差,最主要的便是练就一副火眼金睛。”
元来拉着李青正堂落座,抓着李青手臂的手掌,迟迟不肯放开。
“从未幻想过你还活着,为你立了一座衣冠冢,年年清明都去祭奠。”
李青说道:“李天行己经死了两次,一次是在这里,一次是在睢阳。现在活着的这个人,名叫李青。”
元来愣神片刻,轻声问道:“是为翻案而回?”
李青点点头。
自己这位儿时的好兄弟,虽己十年未见,依旧拥有透过表面看本质的习惯,一语中的。
李青说道:“也不全是。我有个闺女,比你元神童还聪明,我不想埋没他的天赋,所以带她来此求学。”
元来惊讶的站了起来。
“快说说,弟妹是何方神圣!?”
(http://www.u9xsw.com/book/jebfih-3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u9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