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重回议事厅,下达赶往渔阳的命令。
渔阳县距离居庸关六十里,一路皆坦途,两个时辰内便可抵达。
李青与李晋肃拱手致谢:“李太守,大恩不言谢,且待日后。”
李晋肃笑呵呵的摆摆手,“中郎将言重了。军国大事我操不上心,也帮不上忙,但职权内的小事情,我还是能做上一做的。”
“李某此生,最敬勇敢果毅的武将,最恨吃拿卡要的小人。”
杜甫面露感伤,拱手道:“良元兄,多多珍重。”
李晋肃洒然一笑,“我们这两条老光棍,就为了心中的那点微光而活,只希望子美此去留全性命。”
“待他日,长安醉仙楼,纵情高歌,不醉不休。”
杜甫朗声道:“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光芒照耀你我。”
李晋肃随之看向李青,轻声道:“中郎将,渔阳县令名叫刘金龙,是个彻头彻尾的酒蒙子,一日三喝三醉。但其人却是为官清廉,爱民如子。”
李晋肃犹豫一瞬,拱起手,试探性说道:“中郎将,还请看在李某的三分薄面上,莫要为难与他。”
虽常年驻守在幽州边境,李晋肃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的。
他确定以及肯定,像李青这种杀伐果断的武将,一旦发起狠来,天王老子都能给掀翻了。
而他与刘金龙经常打交道,交情多深谈不上,但总归是互生敬意的。
他不愿意看见这样一位好官、父母官,惨死在李青的刀下。
李青闻言一愣。
心中苦笑一声:合着,这位居庸关守将,是把我当作凶神恶煞、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李青并未解释,淡然点头。
“就此别过。”
龙武军再次踏上征途。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古燕赵之地,出现过一批又一批青史留名的豪杰侠士,可谓是英雄辈出。
有“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的邯郸游侠。
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地刺客荆轲。
有一身是胆,长坂坡单骑救主的常山赵子龙。
有“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猛张飞。
古往今来,燕赵义士唱出了一曲又一曲激烈、高亢的浩浩燕赵之歌。
《隋书·地理志》云:“悲歌慷慨”“俗重气侠”“自古言勇敢者,皆出幽燕”。
命运弄人。
豪侠气与英雄气并存的燕赵大地上,竟然出现安史二人祸乱大唐。
李青转头看向身后的燕一与燕十八,问道:“故地重游,有何感想?”
燕十八轻声答道:“主人,我们十八人虽生在此处,却未长在此处。我们在不记事的时候,便己经被拉去秘密训练了,所以对此地并无感情。”
燕一淡然道:“我心安处即吾乡。”
李青莞尔一笑,并未就此事继续聊下去。
他的视线之中,己经出现了村落。
一位醉醺醺的老者,在村口凉亭处,自顾自打着节拍,饮酒不停。
在看到李青时,老者缓缓站起身,迈着五迷三道步迎面走来。
老者仿若下一瞬间就要醉倒似的,摇晃着身子在李青马前止步。
“敢问,可是龙武军中郎将,李青将军?”
此刻,李青心中己经了然。
想起李晋肃与他说过的话,再观此人姿态,不难猜出,眼前人应该就是渔阳县县令刘金龙了。
只是他一时摸不透,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可不相信这位醉酒老者,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李青点头道:“刘县令。”
刘金龙笑着拱拱手,“是这样的,下官己收到郭大元帅的命令,命下官在渔阳招待李将军及千余兵士。”
李青笑道:“原来如此,叨扰了。”
刘金龙晃了晃手中酒葫芦,随后又将葫芦倒立,使劲抖动几下,竟然一滴酒都没有了。
刘金龙重重叹出一口气。
“李将军,下官可否与您打个商量?”
“但说无妨。”
“此村名叫义和庄,距离渔阳县城二十里。下官能否恳请李将军在此处休整?下官己经命村民们备下好酒好菜、腾出房屋瓦舍。”
刘金龙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观察着李青的脸色。
“而且,义和庄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绝佳的休养之所。”
李青闻言,沉思一瞬。
刘金龙言下之意,十分浅显易懂。
只有一个字:怕。
怕龙武军会扰乱渔阳秩序、怕起冲突、怕伤民众。
还怕,李青会像以往过境的将军那样,纵兵强取豪夺、搜刮无度。
李青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果然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李青翻身下马,轻声说道:“烦劳刘县令带路。”
听到这句话,刘金龙的醉意,仿若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使劲拱起手。
满面皱纹与风霜,在此时,都化作了红光。
日暮时分,李青正在向刘金龙详细了解着云雾山的地形地貌、气候条件,以及山林间的要道、小道、幽径,还有各处隘口、河流、峡谷等。
当了快三十年的渔阳县县令,自然对辖境内的云雾山一清二楚。
哪座山头有几棵树,哪个丘岭生什么花草,有哪几类飞禽走兽,甚至哪条溪流鱼情好,他都门儿清。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青根据刘金龙的描述,画图做笔录与标注,偶有疑惑处,便开口询问。
二人相谈甚欢。
与此同时,燕一领着一位英武不凡的披甲锐士走近。
李青仅是扫了一眼,便断定:此人上过战场,且经历过数场生死搏杀。
同为武将,他能敏锐的感知到此人身上的杀气与血腥味。
年轻将士向前一步,拱手道:“李将军,我乃郭元帅麾下亲卫,邓恩。”
李青起身回礼,未曾言语,静待下文。
在李青打量邓恩的同时,邓恩亦在观察着他。
邓恩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不知道是首觉还是错觉的感觉。
李青要比他想象之中,更强大。
他己多年没有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了。
邓恩收敛心神,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向李青,说道:“我奉命将此信交与李将军,元帅说过,李将军一看便知。”
李青接过信封,摊开信纸,纸张上只有八字。
围师必阙,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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