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与姜湛的战斗打了一整夜,燕云十八骑与三百黑云卫的交锋亦是持续了一整夜。
冯玉成提心吊胆了一整夜。
他看着满目疮痍,顿觉触目惊心。
此等激烈强度,平生仅见。
他远远望向那两道依旧傲然而立的身影,只觉得惊骇万分、匪夷所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心性与意志力,才能支撑着两人做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地步。
再观另一处战场,燕云十八骑自始至终从未下马,即便是受了伤,也是在马背上当时就解决了。
他们手中的弯刀皆己卷刃,就连胯下战马都是伤痕累累。
黑云卫这边,还有一战之力的己不足百人,战死的、伤残的、重伤的、轻伤的,横七竖八瘫落一地。
只是,黑云卫并未发出任何一丝痛苦哀嚎,他们各自疗伤,无声无息,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燕云十八骑。
燕十八手中的两把弯刀,一把断了,一把豁口斑斑,他将弯刀丢弃在地,又将早己被割裂成丝绦的衣衫扯去,准备赤身肉搏。
燕一的耳根遭受了重重的一击,此时他正使劲揉搓着耳朵,多番尝试发出声音,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失聪了。
打到这种程度,双方均己是强弩之末。
仅凭一口心气在吊着,就看谁先泄气了。
与此同时,玉门关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战场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黑云卫统领修庆,微微倾身,侧耳倾听。
随即,他眼眸中展露出浓烈的激动之情。
“王爷,是北庭军!”
姜湛轻轻点头,随即朝着远处的冯玉成招招手,“开城门。”
冯玉成听罢,双手使劲揉搓着脸颊。
“破脑子,快转啊!到底该咋办!?”
眼下的他,极度为难,若是开了城门,李青这一方必定立时即败,绝无第二种可能。
大唐西大边军,东强,西硬,南猛,北横。
横是哪个横?横行霸道的横!
若是稍有迟疑或犹豫,冯玉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得罪燕王,其后果难以估量,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官能承受起的,甚至极有可能会连累到家族。
以姜湛睚眦必报的名声,冯玉成就算是拉上整个青州冯氏,都难以承受住滔天怒火。
他看向李青,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声。
有心帮你,无力回天。
李青眼神淡漠,他的眼中只有姜湛一人而己。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即便今日身死,亦要拉你垫背。”
姜湛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就在二人即将动手之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行进之势甚至比北庭军更加浓烈。
李青微微皱起眉头。
心中暗道:“贾生到底在做什么?”
此前他将龙武军支走,就是不想让此事上升到‘纵兵以下犯上、挑起战乱’的层次,而寒城士兵的到来,无疑是将此事变成了另一种性质。
寒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处在大唐、西域、漠北三国交界处,向来都是天不管、地不问、人不知。
并且,寒城民众囊括西海,番邦外族不计其数,唐人居多就是了。
寒城的大雪龙骑军一旦与北庭军开战,便会瞬间上升到国战的层次。
届时,安稳太平了数年的寒城,将会被大唐军队征讨,彻底进入战争状态。
这不是李青想看到的。
不对!
李青心思急转。
“贾生的谋略与眼光丝毫不弱于我,定然可以看到这一层的影响,可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做呢?”
贾生不是那种为了兄弟情谊脑袋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之人,李青绝不相信贾生是单纯的派兵迎接自己。
冯玉成缓步走上台阶,准备上城头观望。
身为玉门关守将,自然要查明入关者的身份,这是他的职责,亦是理所应当之事。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能拖则拖,真拖不下去了再说。
他不想看到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在他的玉门关陨落。
“是了。”
李青终于想通了贾生的用意。
“安史之乱,彻底伤害了大唐的元气,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远不能与贞观和开元相提并论,如今皇帝又派遣大军征讨安史残党,与孤注一掷也差不多了。”
“就算是最后将安史残党彻底歼灭,大唐亦会陷入百废待兴、休养生息的局面,绝对不会轻易再起战端。”
“非但如此,大唐还会与各方番邦外族交好,以此来赢得喘息、调整、恢复的时间。”
想到此处,李青不禁对贾生的战略眼光生出佩服之意。
“总而言之,寒城仰仗地势之利,有恃无恐。”
“你若想来打,我应战便是。只是我能耗得起,你耗得起吗?”
李青紧紧皱起眉头,“不对。”
“贾生能想到此处,各国亦不缺谋臣与能人。若是此时敌对国趁虚而入,派遣大军压境,进犯大唐,大唐将会陷入一个彻底被动的局面。”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李青想到了两个极端的可能,而这两个极端,极有可能会让大唐万劫不复。
第一种可能,朝中内臣,尤其是身居高位的重臣,眼看着大唐不复昔日,日渐衰落,会不会趁机起事,联合藩镇节度使密谋造反?
毕竟,安史之乱就发生在不久前。
各个藩镇的节度使早己拥兵自重,若是偏安一隅还好说,若是生出二心或是生出逐鹿天下之心,无疑,又是另一场内乱。
第二种可能,番邦外族,尤其是大唐的敌对国,会不会趁着大唐虚弱之时联合起来?
聚沙成塔。
小国虽弱,但若真正汇聚成河,便会成为如大唐一般的大国,甚至,单从军力、兵力、战力而言,更有胜之?
李青不能再继续推演下去了,因为城门己经被缓缓打开。
只见,三百大雪龙骑与三百北庭军,正在对峙。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姜湛提枪上马,率领残余黑云卫率先一步踏出城门。
待姜湛出现在北庭军阵前之时,北庭军齐齐垂首。
“参见王爷!”
李青紧随其后,率燕云十八骑出关门。
凌云、林非、古德温均是面露激动之情,众将士以武器捶打盔甲,铿锵有力,震耳欲聋。
“参见将军!”
姜湛冷笑一声,“怎么说?”
李青策马列于阵前,面容冷峻。
“那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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