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刀有西,曰仪,曰障,曰陌,曰横。
所谓陌刀,便是步兵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重兵器,是长柄刀的一种统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香积寺之战中李嗣业所率领的五千陌刀营了。
枢密院的史官曾提笔记载:“业裸上身,一马当先。一刀劈下,人马皆卒。”
自古善使陌刀者,皆为身长体阔、膂力千钧壮硕之辈。
而汪伦一介书生,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将一杆陌刀舞的虎虎生风,可见其心性之坚、力量之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青有些意外。他不愿意更没时间去追究原因为何,破阵枪己然被他抛掷而出!
“轰!”
巨大的武器剧烈的碰撞声响起,火光迸射刺眼。
只见,白的速度竟然比李青的长枪还要快,如一道闪电,猛然抬起腿刃,挡下了汪伦即将落下的陌刀。
汪伦面若凝霜,身躯微侧,避开了随之而来的长枪。
长枪铮鸣着刺入他身后的盘龙壁之上,枪尾震颤!
汪伦冷声道:“你要叛我?”
白微微低头,拱手道:“不敢。只是此物对我兄弟很重要,还望营主手下留情。”
汪伦冷哼一声,转眼看向李青。
“我陌刀营不是黎彩的歌舞院,更不是苏棋的活死人墓。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
“鬼市的陌刀营,陌刀营的鬼市,由不得你在这里横行霸道!”
李青眯起眼睛,冷眼对望。
“汪营主是打算撕破脸了?”
汪伦嗤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着,汪伦微抬手臂勾动两根手指,随即便有上百伏兵持械而出,将李青与元来重重包围起来。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
汪伦看向离着李青不远处的雷,怒喝道:“雷,杀了他!”
雷缓步前行,微微摇头。
“营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但营主若执意想让我出手杀我兄弟,我会先杀了你,而后自杀谢罪。”
元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泛出淡淡的赞赏之情。
“你交了两位好兄弟。”
李青沉声道:“一会打起来,你躲远些。”
元来却是笑着摇摇头,朝着李青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开始缓步向前走去。
李青见状,紧皱眉头,他来不及细想,只得尽量护住元来一同向前。
台阶处,元来止步,笑容和煦。朗声道:“于兄,还是不肯出来,见见我这个同窗故友?”
“呵呵……”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在整座大殿之内回响不息。
随即,一个面色苍白的儒衫青年缓缓从幕后走出,双手拢袖,眼神锐利如刀。
“元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风神玉朗,温文儒雅,还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汪伦面带尊敬,躬身行礼道:“见过先生!”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李青显得十分疑惑,他看向白与雷,却见二人也在疑惑的看着他。
元来解释道:“鬼市陌刀营,幕后真正的操纵者,便是这位于德水了。他是我当年求学时的同窗,策论与才学皆不在我之下,称其天纵奇才亦不为过。只是,此人心性偏激,行为极端,本是一位官场新贵却在官场上树敌无数,最后黯然辞官,隐于鬼市之中。”
李青听罢,轻轻点了下头。
“交情如何?”
李青问出此言,意思很明显。
若是你的友人,今日可以放他一马。若是你无所谓,我更不必顾忌了。
元来笑道:“那要看他的态度了。”
于德水抬手,轻轻弹了下插在盘龙壁上的长枪枪身,“好枪!墨家墨侠一脉的手笔,果然非同凡响。”
李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仅凭眼力与耳力,便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破阵枪的出处,可见其才学见识之博,可见元来所言非虚。
元来说道:“今日我时间有限,只问你一句话,帮不帮我?”
于德水摇头苦笑一声。
“果然还是与你聊不到一块。”
紧接着,于德水从汪伦手中接过木盒,毫不犹豫的将其抛向元来。
“拿去。”
元来抬手接住,打开木盒与李青确认,李青点点头,“是断肠草。”
随即,元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于德水笑道:“既是帮忙,何谈回报?只管拿去便是,算是了却你我之间的情谊。”
元来笑问道:“这是要与我绝交了?”
于德水先是轻轻摇了下头,而后重重点头,“你是官,我是匪,今生注定走不到一条道上。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早斩断因果恩怨,与你与我,都是好事。”
元来依旧笑意盈盈,“我不答应。”
————
白与雷将李青送出鬼市,临别之际,李青说道:“留在陌刀营不是长久之计,要提早为自己打算。”
白说道:“我与雷己经商量好了,回去就找汪营主与于先生表明心迹,然后去投奔你。”
雷点头道:“六年来,我与白为陌刀营出生入死,干了不少昧良心的脏活,屡屡救营主于生死之际,也算是把这份救命之恩给报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李青点头道:“我等你们。”
“若遇难处,不要硬扛,我来解决。”
白与雷互看一眼,朗声大笑。
果然,青还是当年那个青。
如此甚好,不能再好了!
等白与雷走远后,李青看向元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元来使劲摆着手。
“打住打住!”
元来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秀秀。”
元来看向李青,笑道:“我没有你这般通天彻地的本领,只想着能做一点是一点。”
“我这个不算先生的先生,总要为不是弟子的弟子,付出一二。”
李青笑问道:“你早就知道陌刀营的真正营主是于德水?”
元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难得遇见与我爱好相同、想法相契之人,我想尽力把他拉回正途。”
李青摇头叹息一声。
“此人愤世厌俗,早己深入骨髓。我能从他的眼神中体会到,他己经对整个大唐,失去了希望。”
元来笑道:“不久前某人说过一句话:‘总要试试看’。”
李青抬眼望了下日头,两骑随即在城西密林中急驰。
他想起徐长卿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对人间失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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