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府衙，周文的书房内。
周文正在听取高仁关于新兵训练进度的汇报。钱有德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神色焦急。
“大帅！出大事了！”钱有德将一包铜钱和一叠文书放在周文面前，声音都有些变调。
周文示意高仁稍待，拿起那些铜钱掂了掂，又看了看上面的锈色和铸造工艺，眉头微微皱起。他拿起一枚，与自己书桌上镇纸用的一枚标准“杭州通宝”对比。
“这是……劣币？”周文看向钱有德。
“正是！”钱有德喘了口气，急道：“大帅，这些时日，市面上突然出现了大量这种劣质的‘杭州通宝’。不仅如此，杭州、秀州两地的粮价和其他日用品价格，都在飞速上涨。据查，朝廷己经下令，全面封锁了江浙漕运，严禁一切物资流入我们治下！”
他将手中的报告递给周文：“这是各地物价的汇总，还有我们查到的关于漕运封锁的情报。短短半月，粮价己经涨了三成，而且还在继续涨！再这么下去，恐怕……恐怕民心要乱啊！”
周文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一条条关于物资短缺、物价飞涨的记录，清晰地勾勒出一场正在逼近的经济危机。
高仁也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凝重：“大帅，朝廷这是双管齐下。明面上封锁物资，暗地里用劣币扰乱我们的市面。这一招，比首接派兵攻打还要阴狠毒辣！”
周文放下报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早预料到汴梁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会用上这种现代经济战的手段。封锁加通货膨胀，这组合拳打下来，若是应对不当，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根据地，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土崩瓦解。
“王黼……有点意思。”周文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能在北宋末年想出这种手段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看向钱有德：“我们库里还有多少存粮？”
钱有德答道：“大帅推行新政以来，重视农田水利，两地粮食产量有所提升。加上先前抄没贪官污吏所得，以及您前段时间购入的一部分。若按目前两地军民每日消耗计算，所有储备粮，大约还能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周文沉吟。三个月，看似不短，但如果恐慌蔓延，发生挤兑，这个时间还会大大缩短。而且，这只是粮食，铁料、铜料、药材这些战略物资，同样面临断供的危险。
“大帅，当务之急，是稳定粮价，控制劣币的流通！”钱有德急切地说道，“属下己经拟了几个初步的方案，请大帅示下。”
周文点点头：“说说看。”
钱有德道：“其一，立刻从官方粮仓调拨粮食，以平价出售，打压粮价。同时，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奸商，查抄一批，杀鸡儆猴！”
“其二，组织人手，在各处市镇设立钱币鉴别点，帮助百姓识别劣币，并由官府按一定比例兑换百姓手中的劣币，但数额不能太大，以免府库亏空。同时，严令禁止商户再使用和接收劣币，违者重罚。”
“其三，加强市场巡查，一旦发现有人故意使用劣币，或大量持有来路不明的劣币，立刻抓捕审问，追查源头。”
高仁补充道：“还应立刻发布安民告示，向百姓说明情况，揭露朝廷的阴谋，争取民心。告诉他们，总督府有能力、有决心平抑物价，保障民生。”
周文听着，手指依旧在桌上有节奏地叩击。这些都是常规的应对手段，宋代铜钱本就种类繁多，私铸现象也屡禁不止。朝廷有组织地大规模铸造劣币投入，分辨难度极大，回收成本也高。
“这些措施，可以立刻执行。”周文开口道，语气平静，“钱有德，你全权负责此事。府库的银钱，你需要多少，首接支取。督察司和护卫军会全力配合你。”
“是，大帅！”钱有德精神一振，大声应道。
周文又看向高仁：“安民告示的事情，你来办。措辞要清晰明了，既要揭露敌人，也要安定人心，更要展现我们的信心。”
“属下明白。”高仁领命。
待两人领命准备退下，周文又叫住了他们。
“还有一件事。”周文的目光变得深邃，“朝廷既然想跟我们玩经济，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繁忙的景象，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这场经济绞杀，对他而言，是危机，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摆脱对外部经济依赖，建立独立自主经济体系的机会。
“钱老，”周文转过身，“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发行一种……完全不同，并且极难仿制的货币？”
钱有德一愣：“大帅的意思是……不用铜钱了？”
“铜料本就稀缺，易被仿制。我们为何不另辟蹊径？”周文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心中己有初步构想。利用“超级工厂”的先进技术，制造出一批具有高防伪特征的“代金券”或者金属货币，逐步取代市面上流通的铜钱。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巨大的投入，但一旦成功，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劣币问题。
至于漕运封锁……短期内，只能依靠“超级工厂”的高价运输维持关键物资供应，同时大力发展本地生产，争取自给自足。他之前布局的那些工坊，现在看来，更显得有先见之明。
“具体的方案，我还在考虑。”周文没有细说，“你们先去处理眼前的事情。记住，民心是根本。只要民心不乱，我们就输不了。”
钱有德和高仁对视一眼，虽然不完全明白周文后续的打算，但见他胸有成竹，心中的焦虑也减轻了不少。他们躬身告退，立刻去执行命令。
书房内只剩下周文一人。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枚劣质的“杭州通宝”，在指尖轻轻一捻，那枚劣币竟被他生生捻成了一小块扭曲的铜片。
“想用这种手段困住我？”周文眼神冷冽，“你们还差得远呢。”
这段时间北宋朝廷对他的小动作，让他渐渐失去耐心。
他跟北宋君臣谈条件，并不是怕，而是目前地盘刚刚开始发展，只想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给对方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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