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这些了？上月分明颇为节俭，理应存下不少才是。”
见她似有疑虑，韦妈妈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府中各处都需要打点，这笔开销实在难以预计。”
“我并非怀疑你。这些事交由妈妈打理，我最是放心。”陆瑶垂眸思忖片刻，又问：“还想请教妈妈，夫人每月给我多少月钱？”
韦妈妈脸色骤变，上下打量着陆瑶，语气陡然生硬：“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你莫要误会。”陆瑶见她紧张，淡然一笑，“只是想着日后随母亲返乡时，总要将账目理清。不如现在就开始记着，到时也好一并归还。”
“小姐想得真长远。”韦嬷嬷不情不愿地说道：“府中每月开销甚大，老爷夫人岂会在意这点银钱？咱们府上又不缺这些。”
“话虽如此，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陆瑶浅笑道：“嬷嬷放心，若真要返乡，定不会忘记嬷嬷这些年的照拂，自会备上一份谢礼。”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老身分内之事，哪敢要什么谢礼？”
“妈妈这是要与我生分了？”陆瑶握住她的手，“府中就数妈妈待我最好，我也只信得过妈妈。这份心意，您可不能推辞。”
“小姐这般盛情，老身实在不好推却。”韦嬷嬷暗自欣喜，“小姐的月钱是每月二两。”
“我记下了。”陆瑶点头应道，又添了半碗米饭。用了几口后忽然问道：“妈妈，今日是什么日子？”
“八月初六。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韦妈妈沉浸在喜悦中，全然未觉陆瑶话中深意。
“只是想算算离中秋还有几日，没想到竟这般近了。”陆瑶低头咀嚼着米饭，眼底却暗藏盘算。
“老身觉得小姐不必急着回去，在府中住着不是挺好？”
陆瑶抬眸一瞥，眼神由冷冽迅速转为平和：“我知妈妈是为我好，但此事不必再劝。”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辉洒落，长风万里，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妈妈明日可否替我将书买回？”
“小姐明日无课，我们可一同前往。”韦妈妈见她进食缓慢，又为她夹了一箸青菜。
陆瑶低头，略显窘迫：“今日我在书摊逗留太久，被摊主驱赶……还是在府中等候为好。”
“早该给小姐备些银钱的。”韦妈妈以为她是羞于再去，温言道：“明日老身去为小姐购书，您将书名写下便是。”
“太好了！”陆瑶迅速写好书单递给她，随即催促道：“妈妈，我用好了，待会还要温习功课，明日就劳烦您了。”
韦妈妈虽觉蹊跷，但未及细想。她自己也装得辛苦，匆匆收拾完餐具便退了出去。
房门刚阖上，陆瑶立即将窗扉推开一道缝隙。月光下，韦妈妈的衣衫果然泛着异样的光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关好窗户，陆瑶打开妆奁，仔细清点首饰数量：“十六、十七、十八……”
果然少了一件。
陆瑶低垂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她凝视着妆奁中摆放整齐的首饰，轻轻叹了口气，许久才缓缓合上匣盖，重新坐回案前，拾起那本尚未读完的书卷继续翻阅。
翌日清晨，韦妈妈早早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殷勤地等候陆瑶梳洗完毕。
“韦妈妈，这未免太过丰盛了？不过是顿早膳罢了……”
“哎呀，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应该多用些滋补的。”韦妈妈边说边拉着陆瑶入座，不仅盛了碗晶莹剔透的燕窝粥，还不住地为她布菜：“前些日子老身身子不爽利，怠慢了小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妈妈言重了。”陆瑶唇角微扬，轻轻拍了拍韦妈妈的手背以示宽慰。
老妇人见状，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小姐待老身这般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往后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只要老身能学会的，定当尽心为小姐准备。”
“韦妈妈己经做了这么多美味，我哪里吃得完呢？”陆瑶浅笑着推辞。
“这算什么，小姐再尝尝这道时蔬。”韦妈妈又往陆瑶碗里添了些清炒青菜。
陆瑶细细品味，这倒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韦妈妈见她沉默不语，略略挑眉，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
膳厅一时陷入静谧。
陆瑶正小口啜饮着粥羹，忽听韦妈妈嚷道：“哎哟，这家的胡饼怎地这般咸？”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韦妈妈忙不迭解释道：“小姐，这是……这是老身今晨特意去街市给您买的胡饼，如今京城里可时兴了……”
“嗯……”陆瑶漫不经心地应着。
“小姐有所不知，这家店每日排着长队，卖完即止。老身天不亮就去候着，就剩这几个了……”
言下之意是要陆瑶领她这份辛苦的情。
“韦妈妈今早去了西街？”
韦妈妈一怔，随即恍然般点头：“是……是啊，小姐也知晓那家店铺？”
“那妈妈可曾见到书摊？书单上的书可曾带回？”
韦妈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家小姐是个书痴，满心惦记着那些旧书。
“哎呀，您瞧我这记性。光顾着给小姐买饼，明明出门前还记挂着买书的事，一转眼竟给忘了。”
陆瑶故作失落地抿了抿唇，勉强笑道：“无妨的，那就有劳妈妈午后替我去将书买回吧。”
“这……”韦妈妈面露难色，“老身今日还要为小姐准备膳食，打扫庭院……怕是抽不开身，不如.……”
这院子虽不算大，但若一人打扫，少说也要个把时辰。
“今日是西妹妹生辰，夫人邀我同去庆贺。午后屋里也没人，妈妈就不必费心打扫了，替我买完书便回去歇着吧。”
“今日是西小姐生辰？”韦妈妈猛然惊醒，这段时日过得太安逸，竟将这般要紧的事抛诸脑后。
“正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头回给她庆生，总不好用完膳就急着回来，少不得要多说会儿话。”
“那……老身今日陪小姐同去吧。总不好让您独自前往，身边总该有个伺候的人。”
“我一个小姑娘要什么人伺候？妈妈未免太过操心。况且妈妈是替我去办要紧事，这几本书我盼了许久，若能得着，比什么都欢喜。”
“小姐既这般说……那老身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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