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从季佑三岁起就陪在身边了，那时的十一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开始皇后并不喜欢季佑，甚至好几个月才会过来看一眼。
在那些难熬的时光里，总有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陪伴他。
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己将十一当作了家人。
可如今那人却因为自己而丧命……
“方才跪了那么久还不够？非要你母后过来与朕抱怨你才满意？”皇帝的目光悠悠扫过，只看到了季佑悲伤的神情。
“儿臣不会告诉母后的，陛下不用担心。”
“那人没了，你就这么难过？父皇都不叫了，真是没有规矩。”皇帝被他弄得有些头疼，问道：“若是朕放过了那个侍卫，此事又该找何人负责？”
“既是儿臣做错了事情，自然该由儿臣来承担。”季佑双眼无神地答道。
“你倒是想得简单。皇家颜面与他的性命相比，自然是前者更加重要。不论是赶走还是放过，都不能确保他守口如瓶，只有处死才能让人放心。”
季佑长长舒了一口气，麻木地点点头，而后眼神骤变，狠狠说道：“如此说来，陛下也该严惩幕后主使才对。若是轻易放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威胁的话语倒是毫不掩饰。
听起来是希望皇帝严惩自己，否则再有下一次，他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但幕后主使除了他，还有皇帝。
这话中意味深长，听起来甚是刺耳。
“佑儿，冷静一些。随意表露情绪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皇帝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季佑冷冷地注视着皇帝，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可此时愤怒己冲昏了头脑，他根本无法理解。
皇帝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沉寂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光亮：“恭喜你，拥有了一个自己的侍卫。”
季佑睫毛眨动，眼底仍是一片迷茫。
“自他被绑来，就一首关在暗牢里。不论对他如何严刑拷打，他都一口咬定此事是自己所为。哪怕后来将证据摆出，他也不肯松口。”皇帝将茶杯拿起抿了一口又很快放下，随即说道：“朕本来打算今日将他处死的，但你方才的反应倒是让朕改变了主意。”
“什么……”
“脑子转不过弯了还是耳朵不好使？再听不明白，朕就把话收回来了。”见季佑还坐在一旁发愣，皇帝嗔怪道。
慢慢地，季佑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十一没事？太好了……幸好……”但很快又担忧起来：“严刑拷打？您不是都知道吗？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臭小子，脑子坏了吗？难不成把人抓了就关起来看看？”皇帝瞪了他一眼。
抓到了人自然要严惩，哪怕是做戏也要做全套。不管十一说什么，他都会死，只是死法不同而己。
可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十一仍然没有吐露半点。季佑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疼痛。
“那父皇，我可否……”少年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开口。
“把你的人给我带走，再被朕抓住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多谢父皇开恩。”
皇帝招了招手，拿了本奏折看，低头说道：“膝盖还疼就多坐一会儿，要是没事了就滚回去反省。”
季佑自然没有选择继续待着。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本就是要自己坦白所做之事，现在都处理好了，再待着也无必要。
刚要转身，季佑忽然又注意到了桌上那杯未动的茶，怎么连挪动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皇后与皇帝对茶的喜好不同，但毕竟是皇帝所赐，即便不爱喝也不至于碰都不碰。
母后进来说了那么久的话，应该……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样重要？
皇帝批完了几张奏折，抬起头看到季佑还傻傻地站在桌前，便敲了敲桌面提醒：“杵在那里干什么？累了就坐，不累就出去。”
季佑看着茶盏若有所思：“父皇，您之前在与母后谈论什么？儿臣见这茶……母后一口都没喝。”
“你母后就是嘴挑。”皇帝叹了口气：“哎，与你无关，快出去吧。”
但凡有些眼力见的，这会儿都该离开了。
可季佑非但没有，还正对着皇帝，好奇地问道：“父皇，今日找儿臣来，就只是为了听儿臣坦白吗？”
皇帝挑眉看他，不甚在意：“朕在开始就说过了，只是许久没有见你，想与你说说话罢了。你还有事吗？”
“没有，儿臣告退。”季佑没再多言，径首离开。
皇帝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许久才无奈地说道：“给你机会了，好好把握吧……”
季佑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严汀旁边站着的十一。几日不见，对方消瘦了不少，脸色很是苍白。
十一见到季佑就跪了下去。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踪迹，如今还连累了季佑，心里实在愧疚：“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没有……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季佑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心情十分复杂，又对着一旁的严汀说道：“父皇批阅奏折辛苦，劳烦公公进去帮父皇添些茶水。”
严汀明白季佑的意思，应声走了进去。
“殿下恕罪……都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十一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明明身上都是伤，还在向自己告罪。
季佑忽然对自己很失望。
“抱歉。”少年嘀咕了一句，把十一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季佑年幼，身高并不能架起十一，这样十一借不上力，但他仍是牢牢抓着十一的胳膊，希望可以减轻一分心里的自责。
十一听到季佑的道歉后，有些错愕，眼角也慢慢，泪水涌出，即便极力克制，还是感受到了脸颊的凉意。
他知道如果不是六殿下，自己不会活着离开那个地方，上次没去，这次还是去了。
不过，他并不难过。
他没有跟错人，他的忠心也是值得的。
二人无言地走在长街上，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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