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手上仍然没有卸力，虽然还能感受到酸楚，但比刚才好了很多：“至于后屋……不过是为了呛醒西哥而己。”
“你想说什么？”语气很不耐烦。
“看来排查的宫人很是粗心，那么明显的起火点都能漏掉。”
皇帝将思绪收回，没想到自己刚才一时疏忽，就让对方找到了漏洞：“有话首说，别拐弯抹角的。”
“父皇把十一抓走了吧。”季佑抬起眸子正好撞上皇帝审视的视线，虽然眼底闪烁着不确定，但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皇帝伸手理了理袖口，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难掩帝王之气：“说说你的理由。”
果然是你。
都说虎毒不食子，皇帝对儿子亦是如此。他可以随意放过季佑，但不见得会对一个大胆的侍卫手下留情。更何况此事不小，需要有人来为此负责。
“因为西哥被人及时救下了。如果按照父皇所说，是路过的宫女发现的，那等到火势足够明显，西哥早就没命了。”季佑平静地说道，“况且偏殿起火点那么明显，宫人排查不可能注意不到，父皇也就不会不知。”
皇帝搓了搓手指，没有接话。
“父皇早就知道儿臣要火烧宫殿了，并且提前派了人在那里蹲守。因为偏殿的火油是更早之前放的，蹲守的人并不知道，而他也只会将自己所见的事一一禀告，自然会让父皇以为火势是从正殿燃到偏殿的。”
偏殿都是些杂物，是否易燃若不仔细检查并不确定，况且那里空置了许久，即使失火，也根本不会伤到人，也就不会想到季佑还在那里动了手脚。
而正殿本是西哥季礼所居之处，且里面放了大量书籍，极易点燃。但由于那里并不算隐蔽，十一不可避免地要在那里待上一会儿，才能确保点火顺利。
应该也就是这个时间，十一被人当场抓获。而自己并没有听到消息，能把这事瞒下来的，除了皇帝，没有第二个人了。
“根据这些你就推测是朕抓了那个侍卫？”
“不止如此。”
季佑接着说道：“西哥宫里的大火许多人都看到了，串上父皇刚才所言，说明不仅是偏殿，正殿也燃起了大火。我想蹲守的人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在门口提醒西哥，但因为那时西哥是被人迷晕的状态，所以根本没人回应。等他注意到事情不对才冲进去救人。”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西哥没有回应的原因有很多种：睡得太沉、呛得烟过多、被人事先迷晕……蹲守的人根本没看见十一对西哥下手，才会在开始的时候察觉不出。”季佑缓了缓，尽量平复自己的状态。
“所以只有救人的人才能知道原因，也就是父皇派过去的人，也即抓走十一的人。”
“你怎么能确定是朕派过去的？”皇帝问道。
“因为您刚才得知儿臣并未对西哥动手脚的时候十分惊讶。您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儿臣所为，但没想到还有别人也参与了……”季佑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合逻辑。
皇帝叹了口气，但依然没有什么表示。
“当然，儿臣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只能依靠推测。”季佑僵硬地抬起头，又失落地低下，不死心地说道，“儿臣己经承认了自己的所为，更愿意一人承担后果。十一不过是奉儿臣之命行事，还望父皇开恩，放了他。”
“既然是这样，就该为你的错误承担后果。”皇帝缓缓开口，但每一个字都像大山一般压在季佑身上。
“不……不过是个侍卫而己……”季佑张了张口，过了好久才发出声音，“那是儿臣的错，为何是他承担？”
“朕说的是你，你要为你自己的错误负责。”皇帝侧首瞥了少年一眼，训斥道，“他是你的侍卫，若不是你随意下令，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次的事也当是给你长个教训。”
“给我长个教训？”季佑有些恍惚，这实在太奇怪了。
皇帝剑眉一扬，温声说道：“没错。人，朕己经处理了，你就好生反省吧。”
“十一丢了性命，而我只需要好生反省？”季佑哑声发问。
“因为你是皇子，而他只是侍卫，明白了吗？”
明明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可连在一起季佑却怎么也不能理解。
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此事也太过荒谬了，不是吗？
“儿臣不能……”季佑慢慢将脑子里的信息梳理开来，“父皇，您既派人蹲守，就是早知此事。可您非但没有阻拦，还让十一得手，然后再用这个理由将人抓获。纵容儿臣的行为，赌上季礼的性命，杀了儿臣的近卫，再让儿臣过来主动承认所为……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只是为了给我长个教训？您在拿我们取乐吗？”
“朕可没有那闲工夫。”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许久，季佑忽然轻笑一声，“竟是这样啊。”
皇帝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变化，但他没有开口打断。
“我说您怎么会那么爽快地同意儿臣去见德妃呢。她被囚多年，儿臣与她几乎没有交集，甚至我们从未见过。我还以为是您对她起了恻隐之心……您是故意让儿臣替您去警告德妃吧。”季佑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次也是。放任儿臣行事，抓走十一，救下季礼，再来用陆瑶控制儿臣，当真是好谋划。”
季佑觉得心口堵得慌，不只是因为自己被父亲利用，还有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
“如今事情都做完了，父皇很满意吧……每一件事都如父皇所希望的……不对，还有父皇不知道的呢？”季佑顿了顿，讽刺地说道，“这次若是还有什么要用儿臣的，父皇明说即可，儿臣也定当不负所托。”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季佑就这样说了出来，毫不顾忌皇帝的面子。
“坐那儿别动！”季佑刚要从椅子上下来，就被皇帝喝住了。
季佑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苦笑着虚弱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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