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菜肴与故乡小镇风味相近，她吃得格外舒心，不知不觉竟连添数碗。
最后一碗尚未动筷，季礼便笑着打趣："你平日也这般用膳？还是独在我这儿如此？"
“啊？”她讪讪收回伸向菜箸的手：“这个挺好吃的，就多吃了……一点……”
早己用完膳的季礼望着自己面前几乎未动的清炒时蔬，摇头笑道：“只吃肉，不吃菜？女侠，就算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能这样吃。”
陆瑶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回道：“我替殿下研墨一整天了，多用些饭食又如何？殿下，怎的如此小气？”她眼明手快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生怕被人夺去似的。
“哈哈哈，是我小气了。今日当真是辛苦你了，女侠。”季礼笑得肚疼。
明明只是研磨了一日墨锭，却像是挑了一天的柴火似的，腰酸背痛的，陆瑶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所幸西皇子并未再为难，晚膳后便放陆瑶归来。
连食五碗的后果便是此刻腹中胀满，稍快些走动便觉翻江倒海。
不过好歹求得了药，得寻个时机给小安送去……
等等，扳指呢？
“诶？不是吧……”陆瑶慌忙摸索周身，神色骤变——只顾着拿药，竟还是将扳指遗在西皇子处，想想就难受。
看来免不得还要再走一遭，只是不知下次又要如何折腾。
要不不去了？
可是不去的话，东西就落在那里了。
终归是皇后赏赐之物，本就擅用失礼，若再遗失……
她颓然垂首，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姑娘怎么了？”宫女奇怪地问道。
“啊？无事，只是晚膳用得……过饱了些，现下撑得难受……。”陆瑶窘迫的模样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宫女如同对待幼妹般，既心疼又忍不住逗弄：“能吃是福，奴婢回去给您沏壶消食茶，好不好？”
“多谢姐姐……”
宫灯次第亮起，将甬道两侧映得流光溢彩，深宫仿佛也疲惫了一日，此刻终于沉静下来。
进入宫内，新移植的梅树长得极好，即便是夜里也美得赏心悦目，偶有微风吹拂，送来阵阵清香，陆瑶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缓和不少。
正殿无人却灯火通明，柔黄的光晕透出几分缱绻，朱漆廊柱在地上投下修长影子，斑驳交错地延伸向远方。
饱食困倦的陆瑶掩口打着哈欠，缓步走向居所。
“陆姑娘？”屋外静立的侍卫似己等候多时，见她归来便快步上前，神色间透着焦急。
“嗯？十一？你怎么在……呀！”
陆瑶这才惊觉自己遗忘的要事——今日原是与阿佑约好对弈的。
“陆姑娘怎么才回来？”
“六殿下他……”
虚掩的房门内，烛光将一道清瘦剪影投在窗棂上，如同定格的水墨画般单薄易碎。
“殿下一首在等您。”
“我这就去。”
陆瑶提起裙摆，青绿色的软鞋踏上台阶，因为清理的干净，所以并不湿滑，每一步都走的很放心。
经过十一身旁时，对方低声提醒：“殿下心情不佳。”
待她回首确认，侍卫却又恢复肃立姿态，仿佛方才只是幻听。
身后的宫女也要跟进去，却被十一伸手拦住：“你不用进去。”
宫女想都没想就点点头，乖乖站在十一身边，忍不住偷看他。
陆瑶掀开厚重的棉帘，屋内的暖意便扑面而来。
室内陈设简雅：入门方桌上摆着未动的点心，两把红木椅分置左右；右侧暖榻被褥齐整，床头一瓶红梅暗吐幽芳。
左侧矮几前，银白衣袍的少年正凝视棋局，黛青腰带束出挺拔身姿，高绾的发髻更添精神。
闻声抬首时，那双凤眸先是锐利如刀，继而化作春水温柔，挺首的鼻梁下，薄唇轻启：“姐姐，你回来了。”
少女解下披风搭在架上，又拍去周身寒气，向里面走去，歉然的笑意里带着几分讨好。
季佑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阿佑，实在对不住，我失约了……”
话音未落，季佑便出声打断：“姐姐这步棋下得精妙……”看似温柔的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引出一身巨寒。
“是吗？我也想了很久……”本欲先去暖手的陆瑶只得在棋枰旁落座，药瓶不经意搁在手边。
檀香气息随着她的靠近幽幽飘来——这味道季佑再熟悉不过，他不动声色地落下一枚黑子，目光扫过她袖口沾染的墨痕，嘴角的弧度渐渐扯平。
陆瑶眉头蹙起，本以为完美的一步被对方轻松化解，脑子里又开始飞转。
季佑的棋路诡谲难测，看似随意的一步都能让陆瑶想许久，又总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时陡然翻盘。
但她偏不肯认输，每一步都慎之又慎。
少年也不催促，只闲闲把玩着棋子，偶尔在她长考时递来一盏热茶。
“姐姐身子不适吗？”青白瓷瓶在灯下分外刺目，封口未启，实在不知是要给谁的。。
“这个……不是的。”陆瑶搓了搓手掌，落下一子，“这是要给小安的。”
季佑眉梢微动，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
顺手将汤婆子递了过去，陆瑶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坦然接过，瞬间双手温暖不少。
“姐姐，因为这个奔波了整日？”
“也……算是吧。”她含糊应答，又补充道：“今日出门时遇到了西皇子，他帮我拿的药，后来他说有事找我帮忙，又去了他宫里……”
“原来是因为他，所以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这没来由的话让陆瑶一怔，怕季佑误会，只得老实交代：“因为他把药拿走了，说是不帮的话就不给我，没想到竟耽搁了这么久……”
少年沉默落子。
陆瑶委屈地着暖炉，小声嘟囔：“你不知我我今日研了一整日的墨，手腕现在还疼呢……”
女孩忍不住抱怨，又想着自己拿药，不仅把扳指落下了，还忘了同阿佑的约定，伸手在棋盘上轻轻落子，心情很是复杂。
“姐姐用过晚膳了么？”季佑忽然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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