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独自坐在红木案前己不知过去多，案上精致的菜肴早己凉透，凝结的油花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她离开，仅仅是为了换药罢了。
仅此而己。
如同往常一般，用膳完毕自然应当回房歇息。
这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确实是这样回答的。
“阿佑，别这样好不好。”
不应该这样的，她不喜欢这样。
不可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她还想说什么来着？
“阿佑，别这样好不好？我不……”
“不要……不要说那样的话……”季佑哑着嗓子请求道，而她却听不到。
压抑的心情变得复杂，他非常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结束这样的状态。
刚刚掀开帘子，冷风就灌了进来，原本温暖的屋子渗进寒气，白茫茫的院子里又飘起雪花，幽暗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宛如屏障一般重重压下。
隐约入耳的是委屈的抽泣，这才发现门边的走廊上还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坐在那里，动静很小，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
“哭什么？”像是山谷中深处的鹿鸣，询问世人所想。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在外的小手己经冻得通红，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想……不想走……阿佑……我不想走……不要这样。”
她说不想走，可是那天不想待在这里的人也是她。
说谎了吗？
当时还是现在？
“阿佑……呜呜呜……阿……佑啊，别不……不理我……”
断断续续的哭声没有办法停下，像是心碎一样难过的样子，让刚刚冰封的心又开始跳动，震耳欲聋的心跳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急切地想要她再说一遍。
“呜呜呜……别不理我……阿佑……”的小脸被双手挡住，渐渐有泪水从指缝中滴落，打湿了鹅黄的衣裙。
季佑蹲下身，抬头看着掩面哭泣的女孩，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以一种卑微的姿态趴在她的膝上。
“姐姐。”
炙热的泪珠滴落在脸上，又从脸颊边滑落，像是小兽般呜咽的低泣，忽然让心情变得很好，明明是雪天，却感觉到了温暖。
“不要哭了。”内心的欣喜与不忍交织，心跳也越来越快。
“阿佑……”
“我在。”
“阿佑啊……”
“我在。”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许久，陆瑶哽咽着呼喊名字，他也不厌其烦地回答。
“你生气了吗？”
“嗯。”
“为什么啊”
“因为你……”浓密的睫毛像羽翼般扫下，挡住深邃的眸子里那奇异的光芒：“撒谎。”
“什么？”刚刚哭过的眼睛还蓄着未坠落水晶，泛红的眼角在暖色下更为明显，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女孩开始认真回忆，似乎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姐姐撒谎了。”
仰视的样子很是可爱，像是像狗一样纯粹的眼神，不掺一点杂质。
“撒谎？我……撒谎了吗？没有……”
好像没想起来。
仔细梳好的头发在陆瑶怀里蹭乱了，抓住了冰冷得双手，传递着脸颊的温度，雪花越来越大，在灯光下更为明显，宛如金色的羽毛。
“姐姐说过不会离开的，说过要陪着我的。”
醍醐灌顶的话钻入耳内，那日的话居然被这样理解，捧起微微压压在手边的脸，慌忙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方没有回答。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当时太生气了……我没……”那时是想离开的，但不是要离开他的意思，只是想冷静下。
没有多大变化的眼神让人害怕，感觉如果再不好好解释的话，还会有那样的事情出现：“因为你弄疼我了，我很生气。”
“对不起。”
“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吓到我了。”
“对不起。”
“嗯？”陆瑶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还有什么……
伸手抱住眼前愣住的人，在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是熟悉的安定：“对不起，姐姐，我不该那样做。”
“阿佑啊……”
“姐姐也可以划我。”
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身边有刀，陆瑶相信他真的会递过来。
“不要……”
“为什么呢？姐姐还在生气吗？”
“不是的……”
“多划几刀也可以……要不把这只手给你？”
“阿佑！”越来越奇怪的对话打乱了思绪，陆瑶捂住对方胡说的嘴，缓了口气：“不是的，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那样的，但是很疼，而且那个样子的你很吓人……对，我被吓到了。”
对方眨巴眨巴眼睛，安定下来的孩子十分乖巧地点头。
“我知道你是皇子，但我只是个普通人，你那样做，我不会开心，只会害怕。”
眉头皱起，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话。
“我会……害怕，那不是我认识的样子。”
季佑平静的心跳开始加速，瞬间收缩的瞳孔因为女孩沉浸在解释中而被疏忽，脸上浮现出虚假的微笑，希望可以真实一些，不被发现。
“我没有要离开你。现在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如果换作是我，也会很难过……”陆瑶失落地撇开眼，又转到对方的眉眼间，继续道：“抱歉，阿佑，我们可以和好吗？”
一双凤眸微愣，而后在眨眼间将眼底的慌乱褪去，换上的是快要溢出的喜悦，弯弯的眼睛里是欣喜若狂。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捂着对方，陆瑶忙得收回手，显得无措。
“好，我们和好。”
“真的吗？”
失而复得？不知道。
季佑只知道自己很开心。
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开心，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也好，耳边呼出的热气也好，打湿衣领的泪花也好，都很好。
大胆相拥的二人，在无人的长廊影子被慢慢拉长，呼啸而过的寒风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姐姐，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不说了，我不会说了。”
“那要怎么保证？”
“保证？”陆瑶眼珠一转，脱口而出自己的答案：“那就罚我抄写。”
“好，那就罚姐姐抄写……”对方莞尔一笑，十分满意这个答案：“陆瑶不会离开季佑。”
“啊？”
“再说这种话，就抄一千遍，一句一千遍。”带着得意的笑容，侧首在陆瑶耳边低声确认：“好吗？”
“额……”既然是自己的说的也应该同意，陆瑶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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