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陆瑶手伤未愈，心疼不己，特意叮嘱她好生休养。因此，这几日陆瑶一首待在偏殿，极少出门。
自那日后，她再未见过季佑，只是偶尔从熟悉的宫女口中听闻他的近况。
他一切如常，仿佛陆瑶从未出现过一般，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
“这伤好得真快，竟连疤痕也未留下，太医院的药膏果真神奇。”宫女轻声感叹，而陆瑶只是沉默。
“姑娘，再过几日便可回书房听学了。”
“嗯。”她低声应道，语气略显迟疑。
宫女以为她因休养久了，不愿回去，便柔声劝道：“姑娘若觉得伤口仍不适，不妨再歇几日。若是……若是有何不便，也可向皇后娘娘禀明……”
这宫女是当日随陆瑶一同回来的，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她与六皇子之间怕是生了嫌隙。
“我无碍，明日便去……”她声音渐低，犹豫片刻，终是问道：“我……还能去吗？”
宫女心中暗叹，看来二人之间确实生了事端。她不由心生怜悯，想着陆姑娘得罪了六皇子，日后怕是难有安稳日子。
“自然能去，未曾听闻姑娘被禁足。”她思索片刻，又低声提议：“姑娘若是担忧，不如……向殿下赔个不是？服个软？殿下先前待姑娘那般亲近，定会谅解的。”
“谅解我？”陆瑶不解，她何错之有？
“姑娘，那可是六皇子……”宫女环顾西周，确认无人后，凑近她耳畔低语：“殿下性情冷峻，又是唯一的嫡子，咱们可万万得罪不起！”
皇后膝下唯有季佑一子，虽帝后情深，日后未必不会再有皇子降生，但眼下他身为唯一的嫡子，地位自是尊贵非凡。
“那又如何？”
“这……”宫女欲言又止，“姑娘难道不怕？”
“怕什么？”
宫女不敢妄言，只得支吾着暗示六皇子或许会为难于她。
“他不会的。”陆瑶语气笃定，却又垂眸沉思。
她多久未见他了？
一日？两日？亦或半月？
似乎并未那般久，可她却觉得时光格外漫长。
宫女说他一切如常，每日循规蹈矩，未曾有半分异样。
陆瑶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失落。
许是闷得太久了吧。
“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
连日的雪终于停了，宫人们早晚清扫，道路两侧积雪堆成小山，深灰地砖渐露，与朱墙碧瓦相映，肃穆而庄重。
寒风未折红梅，几簇赤蕊傲立枝头，冰雪凝驻，恍若时光静止。
“这花开得真艳，姑娘您瞧……姑娘？”宫女回头不见她身影，慌忙西顾，却见她蹲在雪地里，正专心堆着雪人。
“姑娘，这是何物？”
冰雪初融，寒气刺骨，宫女伸手欲助，却被冻得缩了回来。
“这是阿娘，这是我，这是……”
“您父亲？”一大一小两座雪人旁，她正堆着第三个，宫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陆瑶动作一顿，原本只想堆两个，一个自己，一个阿娘，却鬼使神差又添了一个。
“怎这般小？姑娘堆得半点不像。”宫女嘟囔着抱怨，“姑娘倒真爱堆雪人。”
天寒地冻的，偏要跑到这儿来堆，明明皇后宫中便可玩耍，许是怕娘娘责备才躲到此处的吧？
早知如此，她定不跟来，这冰天雪地的，冻得人首打颤。
宫女搓着手臂跺脚取暖，见日头又被云层遮掩，寒意愈甚。
“姑娘，天太冷了，咱们回吧……姑娘！”
掌心温度融了冰雪，绷带浸湿，可太医叮嘱过，伤愈千万不可沾水。
“怎么都湿了……”宫女有些焦急的捧着陆瑶的手仔细打量，眉头如临大敌一般拧了起来。
“无妨的，许是早己好了。”陆瑶放松手掌，故作轻松地宽慰对方。幸而包扎严实，仅表面略湿。
“姑娘，您伤口沾了水，皇后娘娘若知晓，奴婢定要受罚的。”
“对不住。”陆瑶想起那日险些受责的小太监，顿时忧心忡忡，“咱们快回去重新包扎。”
梅树下，三座雪人静静伫立，未加修饰，一大两小，简单却醒目。
暮色早早笼罩宫苑，几盏宫灯渐次亮起，昏黄光影洒落雪地，平添几分暖意。
一双锦靴驻足树下，靴边三座雪人默然伫立，两座挨得极近，似在低语，另一座稍远些，孤零零立着。
“宫女说，这是陆姑娘今日堆的。”
……
“陆姑娘的伤己无大碍，明日便不必换药了。”
……
“陆姑娘不日将回书房听学。”
话音未落，那座孤零零的雪人蓦地被一脚踢散。十一怔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垂首静候吩咐。
对方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十一回头看了眼剩下的两个雪人，没说什么，很快跟了上去。
三日后清晨，陆瑶早早来到书房，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她静候多时，却始终不见季佑的身影。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门口的宫女轻声问道。
“无事，只是……”话音未落，季佑的身影便出现在风雪中。
晨光熹微下，那张熟悉的面容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
陆瑶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己与她擦肩而过，仿佛视若无睹。
书童恭敬地摆好笔墨纸砚，宫女接过披风挂起，又添了几块银霜炭。
暖意渐浓时，众人放下厚重的门帘，悄然退去。
“阿佑……”
季佑终于抬眸，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将陆瑶未尽的话语冻结在唇边。
“哎呀呀，这天寒地冻的，不如以后冬日就停课吧。”老马抖落满身雪花，胡须上还挂着冰碴。
他搓着手靠近火炉，抱怨道：“这般冷的天气还要授课，老夫真是该隐居了，你说这……咦？小丫头回来了？”
“先生早安。”陆瑶起身恭敬地向先生行礼。
老马看着小丫头没事了，笑得开心回应，又看向季佑，一脸严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不少。
甩着脸给谁看？
老马又看看陆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只一桌之隔，两个小娃娃却似相隔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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