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夹带着熟悉的轻狂，上扬的语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来的突兀而觉得抱歉
季佑笑容未变，拉起正要行礼的陆瑶：“西哥请便，我们先行一步。”
“我才刚到，六弟怎的这般着急？”季礼浑不在意地拨开梅枝，那张风流恣意的俊脸从花影后探出，随手折了枝红梅递向陆瑶，见她手中己有，便轻轻拍落，“既喜欢，多折些又何妨。”
被拍落的梅瓣尚未坠地，就被寒风卷着没入夜色。
“谢殿下赏赐。”
“你二人专程来此吹冷风？”季礼伸手要拂陆瑶肩头的雪，却看见季佑警告的目光。
凶什么？他又没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我们是来赏梅的。”
“啊，来赏梅的。”季礼挑眉无视弟弟的警告，执意为陆瑶拂去积雪，末了还亲昵地拢了拢她的披风。
季佑再忍不住，一把推开靠得过近的季礼，素来温润的眉眼罕见地蹙起：“西哥究竟有何贵干？”
“叙叙闲话罢了，六弟这是作甚？”
方才那推搡可是实打实的力道。
季礼忽然觉得有趣极了——不仅是反常的季佑，还有被他藏在身后懵懂的陆瑶。想着想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护得这样紧……他更想夺过来了。
察觉到气氛骤变，陆瑶手中的红梅突然烫手起来，她本意只是观赏，从未想过攀折。
“殿下，我们真是来赏梅的。”她以为西殿下下这样是因为不信她们。
“我信你的。”季礼挑衅地瞥了眼季佑，又对陆瑶笑道，“巧了，我也是来赏梅的，不打扰吧？”
“自然……不打扰的。”陆瑶强撑笑容，全然没注意季佑瞬间阴沉的脸。
不过多个人赏梅罢了，况且天寒地冻的，她们待不了多久也要回去的。
她暗自宽慰自己。
“西哥何时爱上赏梅了？”
非是季佑刻薄，实在是他这位兄长素来恣意张扬，从无这般雅兴，今日突然现身，着实蹊跷。
“六弟竟不知为兄喜好？”季礼作势拭泪，“为兄真是好生伤心呢。”
季佑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本想与陆瑶独处赏梅，偏生多了块甩不脱的牛皮糖。
“那西哥慢慢赏，我们告辞了。”说着牵起陆瑶就要走，却被季礼横步拦住。
“何必急着走？一道赏梅岂不热闹？是吧，陆姑娘？”
“嗯，不叨扰殿下就好。”陆瑶端着假笑敷衍，二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客套。
见季佑脸色铁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季礼心情大好。
今日这趟来得值。
二人行变成三人游，纵使嘴上说着无妨，陆瑶仍觉拘谨。
更糟的是，季佑也沉默下来，显然不快。
许是因她说了不介意和西皇子同行，可她也不能拒绝。
但明明说好是二人独处的……
陆瑶心里纠结，望着手中渐重的梅枝，兴致全无。
仿佛心有灵犀，季佑抽走她手中梅枝随手弃置。
季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佑仍牵着陆瑶缓步前行，若非他频频偷瞄，倒真像在专心赏梅。
“阿佑。”
少年回头的刹那，一团白雪洒在脸上，接着少女飞快地跑开，脸上带着得逞地坏笑。
霎时间，梅园静得只剩落雪声。
季礼瞠目结舌——这丫头竟敢对皇子动手？随即抱臂看好戏，好奇素来温雅的六弟会作何反应。
却见季佑怔在原地，雪花顺着他的鼻梁滑落。
没想到季佑会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茫然不知道会转化成什么表情，就这样站在雪地里面一动不动，好像被那雪球给打懵了。
“啊，阿佑啊……那个……”陆瑶隐隐觉得不安，到底是皇子，之前怕是从来没玩过，又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打疼他了。
陆瑶正要思考着自己该怎么道歉，季佑却忽然发笑，稚气的脸上绽开笑容，像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道：“姐姐怎么这样欺负我？”
语气里面听不出一丝生气的意思，反而带了几分宠溺，连一旁的季礼听了都看看周围，希望有人告诉他这个是不是幻听。
“那阿佑可要当心了，我打雪仗可是好手。”少女笑靥如花，甜得人心尖发颤。
雪越下越大，树枝上也挂起了银霜，寒风呼啸却挡不住梅园中两个人爽朗的笑声，像是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在漫漫梅海中穿梭。
都说冬日冰雪覆盖，冷风刺骨，季礼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两个孩子打闹。
若在平日，他早该寻个暖阁饮酒，笑看这俩傻孩子在冰天雪地里疯闹——堂堂皇子与野丫头嬉戏，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可此刻他却挪不动步，连视线也控制不住的落在二人身上，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是因为他们笑得很大声？
还是因为他们跑得毫无章法？
还是……因为这刺骨的寒风冻坏了他的脑子？
“啪！”一团雪砸在他华贵的狐裘上，碎成琼玉，几瓣红梅飘落靴边。
抬眼望去，是少女明媚的笑颜。
“殿下当心哦。”那嗓音俏皮得肆无忌惮。
她发间落满碎玉，肩头积雪己成薄冰。一朵红梅飘落在她的发髻旁，像是簪了一支梅花钗子，随她歪头的动作轻颤，往下是一双明亮的杏眼，像是含笑，又像是挑衅，冻红的鼻尖下，樱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那样嚣张的话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可是……他却生不起气来？
还鬼使神差地抬脚向她走去……
居然对他说这样的话，应该要好好教训一下的。不过，若是多说些好听的，自己可以考虑放过她：“你说什么？”
还未近身，后脑勺突然一痛，季礼摸着脑袋怒而回首，正对上季佑冷冽的目光。
“西哥当心。”少年手中雪球尚未捏实，眼神却己结冰。
季礼倏然清醒，转而冲陆瑶委屈道：“陆姑娘也不帮帮我？”
季佑脸色骤沉，眉头拧成死结。
他原以为陆瑶会跑来相助，好继续欣赏季佑吃瘪的模样，不料那丫头却道：“殿下何不自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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