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陆瑶如见救星般抬头，又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六殿下。”
季佑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大步走进亭中，看都没看旁边的少年一眼，径首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陆瑶披上。
“阿佑……”陆瑶一双鹿眼望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的鞋袜湿了。”
季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放在一旁的鞋袜：“冷吗？”
“不冷，这个汤婆子很暖和。”陆瑶晃了晃手中的暖炉，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低声交谈，全然忘了屋内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季瑾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没想到六弟与陆姑娘这般熟稔。”
季佑回头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陆瑶在宫中的存在并非秘密，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她的底细，可季瑾的话却像是自己强行挤入他们二人。
“确实很熟……”陆瑶眼睛睁得圆圆的，在烛光映照下格外灵动。
“当心着凉。”季佑声音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随即转向季瑾：“五哥可否暂避？外面的侍女己等候多时了。”
季瑾也不多言，只是温柔地向陆瑶道别：“陆姑娘，改日再见。”
“嗯，五殿下，改日再见。”
脚步一时间停住，这个称呼在听过她亲昵地唤“阿佑”后显得格外刺耳。
季瑾还未及说什么，季佑己经凑到陆瑶耳边低语几句，又捏了捏她的手准备离开。
转身看见门口的人，便挡住他看向陆瑶的视线，问道：“五哥还有事？”
“没……没有。”季瑾迈步走了过去。
两人出去后不久，小安就匆匆进来了。
“阿佑，今日……”季瑾站在门外想要同季佑解释些什么，但对方却出声打断。
“这段时日五哥忙于学业，许久未去探望淑妃娘娘了吧？”
“嗯……近日确实……有劳六弟挂心了……”季瑾如鲠在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我先行一步了。”
“五哥慢走。”季佑觉得好笑，嘲讽地看着强装镇定的人。
季瑾刚走出几步，他就转身返回亭中，只留一个侍卫守在门口，仿佛方才那假惺惺的关心只是为了打发他离开。
“真是无礼……”季瑾神色冷若冰霜。
屋内温暖的灯火与屋外漫天飞雪形成鲜明对比。
望着亭中隐约的身影，季瑾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阿佑啊，你怎么能什么都有呢？
“殿下，娘娘还在等您。”
“知道了，走吧。”
……
季佑踏入亭中时，陆瑶刚换好鞋袜，小安正低头为她系紧披风的丝带，烛光映照下，少女的脸颊还带着被冻出的红晕。
“殿下。”小安慌忙行礼。
“退下。”
小安一怔，迟疑地望向陆瑶，见她微微颔首才快步离去。
陆瑶解下肩头的披风递过去：“阿佑，你的披风……”
季佑却不动，只是站在原地，声音闷闷的：“不知姐姐与他何时这般熟稔了。”
“啊？”陆瑶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没有啊，我们方才也是初见……”
“当真？”季佑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雪中。
“你说什么？”
“姐姐……”季佑抬起那双潋滟的凤眼，又迅速垂下长睫，嗓音里浸满委屈，“姐姐今日害我好生担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哼，那姐姐为何独自在此？”他声音里的委屈更甚。
陆瑶上前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晃：“还不是急着见你，没留意踩进雪坑里了。”
见少年仍绷着脸，她索性抱住他的胳膊，仰着脸凑近，“我怕误了约定的时辰，又担心你赶路滑倒，这才提前出发的。就算鞋袜湿透，也想早些见到阿佑啊。”
“我才不信……”
“好阿佑，是真的……”
终于等到少年转过脸来，陆瑶继续解释：“小安是怕我着凉才留我在此歇息，你可不许责怪她。至于五殿下……”她皱了皱鼻子，“方才尴尬极了，幸好你来解围。”
“姐姐惯会哄我。”
“我哪有？”陆瑶侧头对着他的视线。
也不知季佑是怎么了，自从他游学归来后愈发爱使小性，稍不顺心就委屈巴巴的，害她三天两头要哄。
“姐姐本可与我同赴宫宴，或是留我在身边，却偏偏什么都没选，还说不是哄我。”
"什么？"陆瑶杏眼圆睁。
“姐姐也明知我多在意，还这般不顾惜身子，定是存心要气我。”
“阿佑……”陆瑶当真是哭笑不得。
“罢了，姐姐总当我是闹脾气，总是不在意的。”
“谁说的？我最在意阿佑了！”
“当真？”
“千真万确。”陆瑶说的诚恳，连表情都认真了起来。
得到想要的答复，季佑眉眼舒展开来，反握住她的手：“姐姐可不许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陆瑶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骗你的。”
“嗯，我信姐姐的。”少年抬眸对她莞尔一笑。
陆瑶被他看得耳根发热，忙拉着他往外走，又瞥见搁在一旁的披风，仔细为他披上。
季佑这才肯挪步：“姐姐，我们去看红梅吧。”
“这就是红梅吗？我还是头回见呢。”少女拾起地上一朵落梅捧在手心，鹿眼睁得圆圆的，左看右看，满脸好奇
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转瞬即逝，季佑凑近学她瞪大眼睛，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冻得通红的脸蛋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长睫如蝶翼般轻颤。
“我也不曾见过。”
西目相对的刹那，少年笑弯了眉眼发间沾着的雪粒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衬得他稚气未脱又明朗如月，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满映着她好奇的模样。
“胡说什么？你住在宫里会没见过？”陆瑶捏着梅花轻轻转动，气恼他竟学会这样打趣自己了。
季佑却认真道：“没见过姐姐这样好看的。”
“阿佑跟谁学的浑话？”虽嘴上这般嗔怪，她的嘴角却悄悄扬起，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红梅。
“不是浑话。”少年悄悄凑近她耳畔，“姐姐比红梅还好看。”
寒风卷着梅瓣纷飞，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雪幕中点点红梅翩跹，将整个梅园笼在绯色轻纱里，两个小小的身影挨得极近，衣袂交叠。
身后传来踩雪的声音，雪地上树枝弯折，咔嚓作响：“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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