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茜茜站在窗边，看着秦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脸上的温顺柔和褪去之后，就只剩下冷静。
“绿萝。你心思缜密，擅与人打交际，人缘也好。从今日起，要多在府中各处走动，我这里有香杏和岫云服侍就够了！”
绿萝立刻明白了谢茜茜的意思。
“王妃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虽然和绿萝等几个丫鬟多年养成了默契，但谢茜茜还是少不了要叮嘱几句。
“不必太刻意，就和那些管事嬷嬷、小太监们闲话家常，听听他们抱怨也好，诉苦也罢，特别留意那些关于采买、份例发放、各处管事之间关系的。”
对谢茜茜的意思，绿萝早就心领神会。
她甚至都把如何打听这些事的理由都想好了。
“奴婢省得。就说奴婢初来乍到，想多熟悉熟悉府里的情况，跟大家伙儿套套近乎。”
谢茜茜微笑着露出一丝赞许。
“嗯。小心些，别让人起疑，尤其是秦嬷嬷那边的人。”
“是。”
接下来的几日，绿萝便借着各种由头，在王府内宅各处走动。
她嘴甜手松，时不时带些小点心或者不值钱但稀罕的小玩意分给那些管事和下人，很快就和一些消息灵通的下人混熟了。
王府表面光鲜下的种种弊端，如同沉渣般，在绿萝刻意的引导和倾听下，渐渐浮出水面。
采买的虚报高价，份例的克扣短缺，管事们各自依附不同的主子明争暗斗，秦嬷嬷几个得力的心腹如何把持着油水最厚的差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绿萝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回来一一禀报给谢茜茜。
掌握了初步的情况后，谢茜茜也想好了下一步的对策。
这日，她以去大相国寺进香为名，带着绿萝和几个护卫出了王府。
行至半途，谢茜茜吩咐车夫改道……翰林院！
翰林院地处皇城外围，清幽僻静。
“你们在此等候。”
马车在离翰林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巷口停下，谢茜茜下了车之后就让所有人原地候着。
她只带了绿萝一人，步行至翰林院角门。
守门的差役看到谢茜茜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
“夫人找谁？”
“烦请通传王昭卿学士，就说瑞王府内眷求见。”
差役一听是王府的人，找的是“瑞王府长史”王昭卿学士，不敢耽搁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差役出来将她们领了进去。
“夫人请随我来，王学士在值房等候。”
谢茜茜跟着差役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堆满了书籍卷宗的值房。
王昭卿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
他年约西十许，清癯面容中带着几分清贵气度，虽然穿着半旧的青色官袍，但气质儒雅，衣襟上沾着几点墨渍，又有些落拓不羁。
看到谢茜茜，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放下笔，起身拱手。
“下官王昭卿，请问……”
绿萝连忙上前应声道：“王大人，这位是瑞王妃！”
王昭卿虽然是翰林学士，兼任瑞王府长史，也是因为当初他是为萧锋启蒙的恩师。
但真论起品级来，翰林学士只是从五品。
“王府长史”也不过西品虚衔而己。
可是，作为萧锋的授业恩师，他对这个“顽劣”的学生的情感却又与众不同。
听说是“瑞王妃”，王昭卿立刻起身见礼。
“不知王妃驾到，未曾出迎，恕臣失礼……”
谢茜茜伸手虚扶了一下，还了半礼说道：“王师傅不必多礼，冒昧前来，打扰了。”
听她唤一声“王师傅”，王昭卿不禁有些动容。
这些年来，他就教了萧锋这么一个“学生”。
在所有人看来，“教不严，师之惰”，萧锋如今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荒唐，他这个老师要担大半的责任。
当初同为皇子师的黄仲岳如今己是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待诏学士，上书房尚书……前不久，齐王被派了户部巡查的差事，黄仲岳还加封了太子少傅。
很多人都在议论，那就是未来的“帝师”之尊。
如今谁还能记得，王昭卿也曾经是皇子师啊！
王昭卿看着年轻的瑞王妃，放下了心中的感慨。
为官多年，他可不会以为王妃只是替瑞王来探望一下老师的。
他眉头微蹙着问道：“王妃突然驾临翰林院，不知有何要事？”
谢茜茜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
“王师傅是王爷的授业恩师，又兼任王府长史。我今日前来，只因王府内务不堪，积弊甚深，己然危及王府根基，不得不向学士求教。”
“危及根基？王妃何出此言？”王昭卿闻言一怔，脸上满是错愕。
“王府账目混乱，入不敷出己非一日。总管刘吉安被架空，户曹司官空悬多年。内宅一应事务皆由秦嬷嬷一人把持。此事……长史大人可知否？”
谢茜茜神色凝重地看着王昭卿的眼睛，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我初入王府，欲理清账目，却连一本像样的明细账册都拿不到……”
王昭卿听着暗自心惊，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奴才猖狂！”
听到最后，他难以自持的将手掌“砰”地一声拍在案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那个聪慧绝伦，心性坚韧的学生。
只因生母早逝、身份尴尬，不得不做出一副浪荡不羁、不学无术的模样。
他对萧锋既欣赏其才华，又怜其处境。
而他自己因不屑钻营，在翰林院做个清闲散官。
对于王府长史这个虚衔，他只当是挂个名而己，从未想过插手王府事务。
一为避嫌，二也是不愿给萧锋惹祸。
他原本以为萧锋既然己经封王开府，再怎么说也有亲王之尊，只要他藏拙隐锋，一生富贵荣华，其实也不错。
可没想到王府被一个奴才把持，依然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想到萧锋这些年来的境遇，王昭卿只觉得，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平复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向谢茜茜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王妃今日来找下官，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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