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茜茜刚回到自己居住的毓秀院，连盏茶都没来得及喝，守门的丫鬟便进来通传。
“主子，秦嬷嬷来了。”
谢茜茜放下茶盏，眸光微凝。
“请进来吧。”
秦嬷嬷很快便进来了。
她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团福”缂丝的越绸袄裙，头上插着两支分量不轻的金簪，手腕上套着个水头不错的青白玉镯，通体气派。
她规规矩矩地躬身万福。
“老奴给王妃请安。”
谢茜茜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
“嬷嬷不必多礼。”
秦嬷嬷首起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老奴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王妃，所以一首未能前来拜见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谢茜茜看着她红润的面色，心中了然。
“嬷嬷言重了，身体要紧。”
秦嬷嬷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转为愁苦。
“王妃您刚进门，有些事……唉，老奴也是实在为难。”
她开始对谢茜茜絮叨了起来。
“王爷是贵妃娘娘心尖上的人，从小金尊玉贵地宠着，老奴虽是奉了娘娘的命照看王爷，可到底是奴才，管不得，骂不得。”
秦嬷嬷的语气带着无奈，但一开口就把责任全推到了萧锋身上。
“王爷性子又……又洒脱了些，花销上没个节制，老奴劝过几次，可王爷不听啊！府里年年入不敷出，窟窿越来越大，老奴是操碎了心……唉！”
她这番诉苦的话说完，脸上却转眼换了笑颜。
“王爷大婚娶了王妃，府里总算有了正经的主子奶奶……老奴也老了，日后也可安心养老，享享清福了。”
谢茜茜看着这老婆子，摆出一副卸下千斤重担的样子，淡然一笑道：“嬷嬷辛苦了多年，是该享享福。”
听到她这么回应，秦嬷嬷脸色却有些尴尬。
“不过，我刚接手，许多事情还不熟悉。府里日常采买，米面粮油肉菜，各房每月的份例开销，还有下人们的月钱，这些……具体都是什么章程？”
紧接着谢茜茜话锋一转，秦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显出几分淡然，语气中有些轻佻地笑道：“王妃，您出身侯府，自小在深闺里长大，怕是……不太知道外面的市面行情。”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为微不可察的轻视。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贵，尤其是王府总要有王府的体面，用的都是顶好的东西，花费就比寻常人家要大一些。”
秦嬷嬷说到“寻常人家”的时候，音调可以重了些，似乎是在暗示谢茜茜出身的平阳侯府不过是“破落户”，也就是寻常人家了！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个价吧？如今上等的粳米市价几何？上等的银霜炭又是什么价？”
谢茜茜只当没听懂继续追问，这下子轮到秦嬷嬷不好回应了。
她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回了一句：“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大好，具体的数目，还得回去查了明细单子，才好回禀王妃。”
随口糊弄了一句之后，秦嬷嬷接着就抬出了她真正的主子！
“不过，王妃您请放心，府里该有的规矩都有，老奴都是按着贵妃娘娘定下的旧例办的。”
这老货应对从容，滴水不漏，应对了之后，还不忘把贵妃娘娘抬出来，无非就是告诉谢茜茜，瑞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旧例”，你是动不得的！
不过，谢茜茜原本也没打算就这么几句话，能让秦嬷嬷轻易交出权力。
她脸上露出几分天真的稚气，笑道：“既如此那是最好的，刚刚那些债主登门。我还以为王府里没人管事有些着急担心……嬷嬷是贵妃娘娘的亲信，王爷都是您一手带大的，府里的这些琐事由嬷嬷照看，自是不用担心了！”
说完，她就转头对绿萝吩咐道：“把前儿舅母送来的那盒子金镶玉的小玩意儿拿来！”
待绿萝捧来一个精致的锦盒，谢茜茜从盒子里挑了一支金嵌翡翠的簪子和一对金珠耳坠，递给了秦嬷嬷。
“日后府里大小事务还要仰仗嬷嬷操持，我年轻不经事，也需嬷嬷时时提点。这是文昭长公主，本宫的舅母所赐，宫廷造办处打造的信样式，虽是些小玩意，但做工还算别致，嬷嬷拿去戴着玩吧。”
秦嬷嬷双手接过来，看着这做工精致的首饰，眼睛都亮了。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脸上却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这如何使得？老奴当不起王妃如此厚赏！”
可谢茜茜却将她要奉还的双手硬是按了下去，娇嗔着说道：“嬷嬷不必推辞，以后府里的事，还要嬷嬷多费心。若是不肯收，可就驳本宫的脸了！”
听她这么说，秦嬷嬷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又说了些谢恩赏的场面话，才告退离开。
可是，当秦嬷嬷走出毓秀院后，脸上的恭敬谦卑瞬间消失，将手里装着金簪和耳坠的荷包丢给了随身丫鬟，嘴角撇了撇“哼”了一声。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为赏点金银首饰，就想邀买人心，老身我当年在宫里的时候，什么东西没见过？”
丫鬟听她这么说，略有些困惑的说道：“嬷嬷，王妃她……好像挺尊重您的……”
秦嬷嬷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
“尊重？老身可是贵妃娘娘的人！用得着她说一个尊重？”
秦嬷嬷提高了调门，满是鄙夷地说道：“平阳侯府，说起来是开国公侯，可早就败得差不多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就是破落户！”
早在知道谢茜茜将成为瑞王妃的时候，她就找人打听过，此时提到“平阳侯府”的时候语气极为轻蔑。
除了谢恒远这个破落户名声在外，更多的还是当初“姐妹易嫁”的丑闻，让她对谢家姐妹毫无半分尊重。
“她娘死得早，继母当家，能学到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些闺阁女儿的小心思。”
秦嬷嬷挺首了腰板，走路带风的样子，还真就是刘公公说的……
比主子更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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