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死寂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
谢恒远一脸阴沉无言以对，话到嘴边又几次给咽了回去。
侯府这些年入不敷出，库房空的能跑老鼠。
陈云容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只会挥霍，哪里懂得经营？
全靠着发妻徐氏留下的丰厚嫁妆和田产铺子勉强维持着体面。
大女儿嫁入黄家，不仅能保住侯府的地位，还能沾光得些好处。
给小女儿选的夫婿，名声是差了些，可毕竟是皇子！
只要谢菁菁成了王妃，平阳侯府成了皇亲国戚，才有望咸鱼翻身。
这步棋他盘算了许久，可如今……却被这不知廉耻的死丫头给搅黄了！
他狠狠剜了眼缩在角落的黄建钊，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谢菁菁，太阳穴突突地跳。
“茜儿！此事是菁儿荒唐，你妹妹年幼无知……”
谢恒远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央求。
“你素来大度，就……宽恕她这一回？你与建钊青梅竹马，婚约是两家老辈定下的，岂能因一时意气就诲婚……你嫁过去还是相府嫡孙媳，体体面面……”
他越说声音越低，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体面？满府下人都撞破了，哪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谢茜茜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心里那本账，她上辈子临死前才算明白。
用她的嫁妆和婚姻去填侯府的无底洞，让谢菁菁享一世荣华。
她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尘埃落定的释然。
“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无非是让女儿忍下这奇耻大辱，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嫁给黄建钊？”
谢恒远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接着听下去，却字字惊心。
“这府里人多眼杂，出了这样的事，真能瞒得住吗？此刻，恐怕消息己经传到外面去了。等闹得满城风雨时，女儿嫁入黄家，才是真正的笑话！”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谢恒远和陈云容的脸色煞白！
黄建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谢菁菁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怨毒……
事发之时，谢茜茜掩泪狂奔去前院求父亲做主，一路上丫鬟绿萝在身后追，把她和黄建钊的丑事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黄公子今日来侯府，多少人看见了？妹妹的落霞院，下人们进进出出，真能个个守口如瓶？”
谢茜茜的声音冷静淡然，条理分明，却像一把把冰锥，刺进人心里扎了个透心凉。
“此事，根本捂不住！不出明日，不，恐怕今晚，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平阳侯府的二小姐，在嫡姐大婚前夕，与未来的姐夫……私通！”
“私通”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谢恒远踉跄一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
他仿佛己经听到了满城的嘲笑和指指点点，看到了御史弹劾的奏章！
侯府，完了！彻底完了！连带着黄家，也必定颜面尽失！
“谢家要脸面，相府更要脸面。”
谢茜茜语调平稳，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若黄公子不娶妹妹过门，坐实始乱终弃之名，他这‘青年儒林魁首’的名头，还要不要了？老相爷的颜面，又往哪里搁？”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谢恒远骤然收缩的瞳孔，轻轻吐出最致命的一句话！
“最主要的，是皇家的态度！三皇子虽……名声不拘，可终究是天家血脉。此等秽乱不堪的丑闻，皇家会怎么看？黄贵妃娘娘……又会怎么想？”
嗡……！
谢恒远的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三皇子萧锋是黄贵妃养大的，黄贵妃是黄建钊的亲姑母！
谢菁菁原本是要嫁给萧锋的！
若她婚前失贞、勾引姐夫的事传到宫里……
谢恒远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仿佛看到了整个平阳侯府被雷霆震怒碾为齑粉的下场！
陈云容也吓傻了，连假哭都忘了，紧紧抓着谢菁菁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她只想着帮女儿遮掩，哪里想过后果会如此可怕？完了！一切都完了！
黄建钊更是面无人色。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清名，仕途前程……全都毁了！
谢茜茜将众人的惊恐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澜。
恐惧？这才刚刚开始。
“所以……与其坐等流言蜚语将侯府和黄家彻底摧毁，不如我们主动一点。”
谢茜茜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
看着她从容自若的气度，谢恒远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刚过门就扛下了所有的发妻……真像她娘亲啊！
“既然妹妹与黄公子情投意合，木己成舟，何不成全他们？我……愿与妹妹易嫁。”
“什么？！”
谢恒远、黄建钊，还有谢菁菁三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陈云容更是一脸难以相信的愕然！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妹易嫁？让她的菁儿嫁给黄建钊？
那可是宰相嫡孙！真正的豪门贵婿！比那个名声浪荡、不受宠的三皇子萧锋强了何止百倍！
“对！对！茜儿说得在理！”
陈云容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庆幸。
“事己至此，遮掩是没用了！建钊和菁儿……木己成舟！不如……不如就姐妹易嫁！让菁儿嫁去黄家！这样黄家保住了脸面……只是茜儿……”
她瞥了眼脸色铁青的谢恒远，勉强挤出一滴泪，叹了一声：“茜茜这般识大体，委屈你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
谢恒远胸口剧烈起伏。
让菁儿嫁给黄建钊……似乎也不错？
如果不是茜儿的外公和黄老相爷的莫逆之交，平阳侯府的女儿要嫁入黄家还够不上那门槛呢！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茜儿了？萧锋那名声……
“唉……茜儿，如此……可委屈你了。为父……对不住你。”
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地揉着额角，话说得干巴巴，毫无分量。
“女儿愿意嫁给三皇子，但……”
一个“但”字，让原本落下的大石头，又提了半截！
谢恒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陈云容和黄建钊、谢菁菁三人顿时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女儿……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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