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内堂。
谢茜茜目光冷冷地落在跪在地上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厅堂中央，谢菁菁脸上的泪痕犹如梨花带雨，单薄的肩膀细细发着抖，像狂风里一株随时要折断的芦苇。
就在一个时辰前，谢茜茜带着丫鬟，“恰巧”去给妹妹送新得的胭脂。
推开那扇闺房门，罗帐半掩……
谢菁菁的惊呼，黄建钊瞬间煞白的脸，慌乱扯落的纱帐……
这桩闺阁丑闻过不了多久，就会让百年侯府轰然崩塌，说不定还有可能掀起一场更大的波澜！
“爹……女儿知错了……”
谢菁菁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怯生生地抬起眼，望向主座上脸色铁青的平阳侯谢恒远。
谢茜茜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里却闪过前世的那一幕幕……
最后定格在黄建钊无情地捏开她的下颌，让谢菁菁给她灌下掺着砒毒的参汤。
看着此刻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谢菁菁，她心中翻涌的是一种畅快淋漓，带着血腥味的快意。
回来了。
她从地狱爬回来了。
那些债，该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知错？你还有脸说知错！”
谢恒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拍紫檀木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侯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光天化日，闺阁之内，竟与男子……与男子……”
后面的话，他羞愤得几乎说不出口，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嘴角竟真的渗出一丝血沫。
“侯爷！侯爷息怒啊！”
一首在抹泪的继室夫人陈云容，“扑通”一声跪倒在谢菁菁旁边，对着谢恒远连连磕头，发髻上的金簪步摇乱晃。
“是妾身管教无方！是妾身的错！求侯爷看在菁儿年幼无知，身子又弱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一个为女儿痛心疾首的母亲。
角落里，穿着锦缎长衫的黄建钊，脸色煞白如纸，努力想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他眼神慌乱地扫过跪着的谢菁菁和陈云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端坐的谢茜茜，触到她平静无波的目光时，立刻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谢茜茜的视线缓缓扫过这三人。
哭得柔弱无助的谢菁菁，前世毒杀亲姐时眼都不眨。
哭得肝肠寸断的陈云容，克扣她亡母嫁妆、纵容弟弟掏空侯府时手段狠辣。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黄建钊，更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死不足惜！
如今他们的惊恐、狼狈、哀求，在她眼中，不过是戏台上的丑角，演着一出早就看穿结局的闹剧。
一丝冰凉的嘲弄，悄然滑过谢茜茜的心底。
“饶她？这等不知廉耻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谢恒远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厉声喝道：“来人！请家法！今日我非打死这个孽障不可！”
陈云容闻言，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过去抱住谢恒远的腿，哭嚎道：“侯爷！不能啊！她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打死了她，妾身也不活了！您要打，就打妾身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谢菁菁立刻就要被拖出去打死一般。
来了。
父亲惯用的把戏。
雷声大，雨点小。
前世，他对母亲何尝不是如此？母亲缠绵病榻，他借口公务繁忙，鲜少踏足正院，却在陈云容的温柔乡里流连忘返。
母亲病逝不足百日，他便急不可待地将陈云容扶正。
他对母亲的凉薄，对陈云容母女的偏宠，谢茜茜心中那点微末的父女之情，早被他消磨得一干二净。
此刻他暴跳如雷的“打死”，不过是做给人看的，维护他心里最后一点“体面”罢了。
果然……
“爹！女儿早己心许建钊哥哥，此生非他不嫁！求爹成全！”
谢菁菁抓住时机，抬起泪眼，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陈云容也泣不成声地劝道：“侯爷！那三皇子是什么名声？京城里谁人不知他浪荡不羁，流连花丛？您忍心把菁儿往火坑里推吗？”
她字字句句，都在戳谢恒远那颗“慈父”的心。
“生米己煮成熟饭……不如、不如就顺了孩子的心意吧！总好过嫁给那不着调的瑞王，毁了一辈子！”
谢恒远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哭作一团的妻女，再看看角落里形容狼狈却出身显赫的黄建钊……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看过一眼身为“苦主”嫡长女。
他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被拿捏住的无奈。
“罢了！”
他闭着眼叹了一声：“将这孽障禁足于落霞院，无我命令，不得踏出院门半步！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出去，家法伺候，绝不轻饶！”
厅内众人，包括陈云容带来的心腹仆妇，都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谢茜茜心中冷笑。
禁足。
父亲的偏心，从来都是这样明目张胆，连遮掩都懒得用心。
他只想快些捂住这桩丑闻，保住侯府岌岌可危的颜面，以及……心中盘算的那盘“大棋”。
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嫡长女？
在父亲眼里，大概只是用来联姻、换取利益的棋子。
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就在陈云容眼底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谢菁菁肩膀也微微松懈下来，黄建钊甚至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
“父亲。”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厅内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
谢茜茜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主座上的谢恒远，一双眼眸黑得深不见底。
谢恒远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茜茜，你妹妹己经知错受罚，此事……”
“女儿只问父亲一句。”
谢茜茜打断他，声音清晰，字字如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心上。
她纤白的手指，轻轻指向角落里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黄建钊。
“妹妹与我的未婚夫婿，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她闺房之中行此苟且之事。”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谢恒远骤然僵住的脸上。
“事己至此，女儿还能嫁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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