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要母亲留下的全部嫁妆，今天就要查库封存！”
谢茜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待我出嫁那天，我要十里红妆……否则因今日之事让女儿丢了的脸面争不回来，嫁入王府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冷冰冰的目光扫过父亲谢恒远，又落在继母陈云容脸上。
内堂里落针可闻。
谢恒远嘴角那点虚伪的欣慰彻底僵住。
陈云容的脸瞬间褪了血色，嘴角抽搐着笑容惨白。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眼底全是猝不及防的惊慌。
谢茜茜心底冷笑。
那笔嫁妆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临死前都换成了银票送回娘家交给了舅舅保管。
当年，镇南将军府的嫡女，带着泼天的富贵下嫁，却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母亲生前精打细算，变卖了不少压箱底的宝贝，勉强支撑起被父亲挥霍掏空的侯府架子，还置办了些能生息的田产铺子。
可母亲一走，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就被陈云容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点点败光了！
前世，外公念着母亲，在她出嫁时不但让舅舅将嫁妆送回，还额外添补了一大笔，交到了谢恒远手上。
结果呢？
许多值钱的古玩字画、京郊的良田、城西的旺铺全被扣下，悄悄填进了谢菁菁的陪嫁里！
她嫁进黄家，箱笼看着不少，多是些华而不实、撑场面的东西。
黄家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妯娌小姑，哪个不是人精？
明里暗里的奚落，婆母越来越冷淡的脸色……
她那时还傻，只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忍气吞声，最终却换来了黄建钊和谢菁菁亲手给她灌下一碗毒参汤！
这一世，属于她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谢恒远喉结滚动了几下，强挤出一点笑，试图糊弄过去。
“茜儿……”
他声音干涩，带着哄骗的意味。
“你母亲给你留的嫁妆，自然都是你的。只是……这些年府里开销大，有些东西暂时挪用了些……为父日后给你补齐！绝不会亏待了你！”
陈云容也连忙扯出笑容帮腔，声音尖细。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侯府有的不都你们姐妹的？侯府体面了，你嫁去王府脸上也有光不是？那些琐碎东西，何必急着……”
“琐碎东西？”
谢茜茜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霜寒似刀。
“母亲留下的，是镇南将军府的脸面，是我外祖家对女儿的心意，况且……”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谢恒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与皇室联姻，随嫁单子，必须先送去瑞王府，由皇家内务府登记造册的！父亲，女儿即将嫁入的是天家，嫁妆单子若有一丝一毫的出入、遗漏……”
她看着谢恒远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吐出那西个重若千钧的字。
“那可是欺君之罪。”
谢恒远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陈云容更是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失态地惊呼出声，硬生生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惧。
皇家内务府……造册……欺君！
宫里那些办事的太监，不给他们好处，都要找点茬鸡蛋里挑骨头，若是真有什么疏漏，平阳侯府必定万劫不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恒远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盯着谢茜茜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被他忽视多年的嫡长女，早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予取予求的温顺女儿了。
巨大的不甘和肉痛啃噬着他的心。
那些东西……
那些被他视为囊中物，准备留给菁儿傍身，甚至填补自己亏空的财富啊！
可“欺君之罪”西个字，仿佛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更压碎了他心里所有的侥幸。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己堆满了“慈爱”与“痛惜”。
“茜儿说得对！”
谢恒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恍然大悟”和“深明大义。”
“是为父糊涂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自然该完完整整地给你！一件都不能少！”
他转向陈云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
“云容！你即刻去，把库房钥匙，还有……还有当年夫人留下的原始单子，都找出来！交给茜儿！”
陈云容眼前一黑，心口像被剜掉了一块肉，疼得她几乎要晕厥。
钥匙？单子？
交出去？
那里面有多少己经被她偷偷变卖，换成了自己和菁儿的首饰华服？
又有多少被她弟弟“借”走填了赌债窟窿？
可看着丈夫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欺君之罪”那西个字，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半个“不”字也不敢吐。
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侯爷。妾身……这就去办。”
谢恒远重重叹了口气，抬手用袖子装模作样的擦拭着眼角并没有的泪水，话语中刻意多了几分哽咽。
“唉！当年你母亲临终前，拉着为父的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茜儿，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他一边“哽咽”着，一边“情真意切”地看着谢茜茜。
“这些年，每每想起你母亲的话，为父都心如刀绞……茜儿，你的婚事虽有些波折，但嫁入王府毕竟是与天家结亲……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他演得情真意切，仿佛刚才那个试图克扣、脸色难看的人不是他。
还说什么当年母亲临终拉着他的手……他都忘了，发妻临死前自己在云梦湖画舫眠花宿柳连着三天都没回家！
谢茜茜微微垂着眼睑，强自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恨意，尽量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冷嘲。
听着父亲那虚伪至极的“追忆”和“悲痛”，看着他继母那副强忍着剜心之痛还要挤出笑容的扭曲模样。
她心中只有一片荒芜的冷笑。
演吧。
尽情地演。
我就陪着你们把这出父慈女孝、情深义重的戏码演下去。
属于她的东西，她今日就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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