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中的摩托车越来越近。沈翊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苏晚晴的身体随着急转向右倾斜，头重重撞在车窗上，却没有醒来。
"醒醒！"沈翊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拍打她的脸颊，"告诉我安全屋密码！"
苏晚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分开，只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就又陷入昏迷。她的右肩己经被血浸透，纱布像块吸饱的红海绵，黏在伤口上。
沈翊瞥见摩托车手掏出了武器，本能地踩下油门。丰田老旧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但速度表指针只艰难地爬到80就再也不动了。第一颗子弹击碎了左侧后视镜，玻璃碎片像钻石般散落在沈翊腿上。
他急转进一条羊肠小道，摩托车紧随其后。路边的水果摊来不及躲避，木瓜和芒果在车轮下爆开，橙黄的果肉糊满了挡风玻璃。沈翊冒险打开雨刷的瞬间，第二颗子弹穿透后窗，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在前挡风玻璃上留下一个蛛网状的裂痕。
"该死！"沈翊猛踩刹车，车身在狭窄的巷道里甩尾漂移。摩托车来不及减速，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沈翊趁机倒车撞开一扇木栅栏，冲进一个废弃的橡胶园。
茂密的橡胶树形成天然屏障。沈翊关掉引擎，车内瞬间只剩下雨滴敲打车顶和苏晚晴微弱的呼吸声。他颤抖着解开她的衣领检查伤口——子弹擦过锁骨下方，离那个三眼佛像纹身只差毫厘，掀开了一小块皮肉。
沈翊从防水袋里找出抗生素和干净绷带。当他用酒精清洗伤口时，苏晚晴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滚烫。她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嘴唇因失血而泛白，看起来出奇地脆弱。
"你最好别死，"沈翊咬着牙说，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防水袋里除了U盘，还有两本假护照、一沓不同国家的现金和一把备用钥匙。钥匙上贴着标签：Jalan Danau Poso 17-B。沈翊翻遍袋子，没找到任何关于"导师"或"湿婆之泪"的线索，只有一张苏晚晴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着安全屋的位置。
橡胶园外传来引擎声。沈翊屏住呼吸，看着摩托车从栅栏外驶过。骑手戴着全黑头盔，右臂上有一个鲜红的纹身——三只眼睛的图案，和苏晚晴锁骨下的一模一样。
等声音完全消失，沈翊重新发动车子。苏晚晴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露出颈后一块他从未注意到的伤疤——圆形，像是被烟头烫的。沈翊突然想起母亲左腕内侧也有个类似的疤痕，小时候他问起时，母亲说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熨斗烫的。
安全屋是栋两层的老式荷兰殖民建筑，隐藏在乌布郊外的椰林中。B钥匙打开的是后门，通向一个霉味扑鼻的厨房。沈翊半抱半拖地把苏晚晴弄进屋，锁好所有门窗后才打开灯。
客厅里摆着简陋的医疗用品。沈翊给苏晚晴注射了抗生素，重新包扎伤口，然后把她安置在二楼卧室。她的体温依然高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沈翊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脸和脖颈时，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比左手的要新得多。
"你到底是谁？"沈翊低声问，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她滚烫的额头。
苏晚晴在昏迷中皱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碰它......"她嘶哑地说，"佛首会吞噬......"
沈翊僵住了，"什么佛首？湿婆之泪？"
但苏晚晴又陷入昏睡，手指无力地松开。沈翊轻轻掰开她的掌心，发现上面用极细的笔写着几个数字——倒过来的他的生日。
U盘。
沈翊快步下楼，从防水袋里取出那个银色的小装置插入笔记本电脑。输入倒转的生日数字后，屏幕闪烁几下，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有三个文件：一段视频、一组照片和一个名为"湿婆之泪"的文档。
他先点开了视频。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偷拍的。镜头对准一个昏暗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尊约三十厘米高的黑色佛首。即使透过劣质画质，也能看出佛像的三只眼睛是用某种宝石镶嵌的，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17次实验。"画外音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被试者接触佛首后37秒开始出现幻觉，声称看到'过去与未来的自己'。"
镜头拉近，佛首底部刻着一行梵文。沈翊暂停画面放大——他不懂梵文，但那串符号莫名眼熟，像是在母亲某本旧书里见过。
视频突然跳转到另一个场景：一个女子被强迫将手放在佛首上。她背对镜头，但那个转身的侧影让沈翊浑身血液凝固——是母亲！同样的颈部曲线，同样习惯性用左手撩头发的动作。女子开始剧烈抽搐，画面在此中断。
沈翊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点开照片文件夹，里面全是母亲的各种偷拍照：在大学讲课、在超市购物、甚至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最后几张拍摄于巴厘岛，母亲和苏晚晴站在一座神庙前，穿着相似的白色连衣裙，亲密地挽着手臂。照片背面扫描件显示着一个日期：2006年9月21日——母亲去世前两周。
"这不可能......"沈翊喃喃自语。母亲明明是在家里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怎么会出现在巴厘岛？
"湿婆之泪"文档需要二级密码。沈翊尝试了母亲生日、各种纪念日，甚至苏晚晴的生日，都显示错误。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突然想起苏晚晴右手无名指的戒痕。他输入"09212006"——照片上的日期。
文档打开了。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详尽的档案，记录着一个代号"迦楼罗"的跨国文物走私集团。核心成员名单中赫然列着"导师"——没有真实姓名，只有一段描述："前考古学家，专攻东南亚宗教艺术，1998年因盗掘遗址被学术界除名。"
档案最后附着一份"寻宝人"名单，苏晚晴的名字排在第三个，备注栏写着："2005年招募，代号'白鹭'。特长：艺术品鉴定与跨文化交际。控制手段：S级。"
沈翊的视线模糊了。他抬头看向二楼，苏晚晴微弱的咳嗽声从卧室传来。这个照顾他长大的女人，母亲最亲密的朋友，居然是文物走私集团的核心成员？而母亲——母亲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重新检查U盘，在隐藏分区里找到一个音频文件。点击播放后，母亲的声音突然充满房间：
"如果有人在听这个，说明我己经不在了。晚晴，你答应过我的......佛首必须被毁掉，它不是什么文物，它是——"
录音在此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子噪音。
楼上一声闷响打断了沈翊的思绪。他冲上楼梯，发现苏晚晴跌倒在床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她的眼睛因高烧而发亮，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佛首......"她抓住沈翊的衣领，"你看到了？"
沈翊扶她回到床上，声音冷得像冰，"看到了。还有我母亲。"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沈翊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她，"你为'迦楼罗'工作，把我母亲卷进来，现在又想来利用我？"
苏晚晴摇头，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翊，你母亲才是真正的'寻宝人'。我只是......"她突然噤声，目光越过沈翊的肩膀。
沈翊转身太迟了。一个黑影从衣柜后闪出，冰冷的金属抵住他的后颈。
"晚上好，沈先生。"来人带着浓重的俄国口音，"导师想和你谈谈关于你母亲的事。"
苏晚晴的眼睛瞪大，右手悄悄移向枕头下方。沈翊注意到她的动作，故意侧身挡住袭击者的视线。
"我母亲己经死了。"沈翊说，同时观察着苏晚晴的动向。
俄国人冷笑，"哦，她可比你想象的有趣多了——"
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俄国人惊愕地低头，看着胸前迅速扩大的血花。苏晚晴从枕头下抽出手枪，枪口还冒着烟。
"跑！"她冲沈翊喊道，同时挣扎着下床，"不止他一个！"
沈翊抓起U盘和电脑，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晚晴。他们从二楼窗户跳下时，院子里己经亮起手电筒的光束。苏晚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滴在草地上像一串暗红的珍珠。
"车库里......"她喘着气说，"有摩托车......"
他们刚跨上摩托车，前门就被撞开了。沈翊发动引擎的瞬间，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苏晚晴紧抱着他的腰，呼吸喷在他后颈上。
"去金塔马尼。"她在引擎轰鸣中喊道，"火山脚下......有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沈翊没有问"我们"指的是谁和她。后视镜里，安全屋的灯光被几个黑影包围。而前方，巴图尔火山在夜色中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像一尊巨大的黑色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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