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巴图尔火山被雾气笼罩，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沈翊关掉摩托车引擎，让惯性带着他们滑行最后一段山路。苏晚晴的手臂还环着他的腰，但力道越来越弱。
"还有多远？"沈翊低声问，手臂上的枪伤随着每次呼吸抽痛。
苏晚晴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出的气息滚烫，"神庙废墟...东北侧..."
沈翊停下车，扶她下来。苏晚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将他的衬衫染成暗红色。她踉跄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肌肉。
"你发烧了。"沈翊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触感像烧红的炭。
苏晚晴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死不了。"她从腰间抽出手枪塞给沈翊，"拿着，我教过你怎么用。"
沈翊记得——在某个看似平常的下午，苏晚晴带他去郊外射击场，美其名曰"毕业生的减压活动"。现在想来，那都是精心策划的训练。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沈翊半拖半抱地带着苏晚晴穿过一片火山岩堆，每块石头都湿滑危险。苏晚晴突然停下，指着前方一块形状奇特的玄武岩。
"那里...后面有入口..."
沈翊摸索着岩石侧面，找到一道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缝隙。他用肩膀顶开，腐朽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露出一个向下的狭窄阶梯。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高烧特有的轻飘，"二十岁那年...和你母亲一起发现的..."
石阶通向一个圆形石室，墙壁上残留着古老的浮雕。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霉味，但至少干燥。沈翊用手机照明，发现角落里堆着几个密封箱，上面落满灰尘但没被动物破坏。
"左边那个...蓝色标记..."苏晚晴滑坐在地上，背靠墙壁。
箱子里有简易医疗包、罐头食品和几瓶矿泉水。最下面压着一个防水袋，苏晚晴看到它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没说什么。沈翊先处理了伤口，给她喂了抗生素和退烧药，然后才打开防水袋。
里面是一本皮质笔记本，扉页上母亲熟悉的字迹让沈翊心脏停跳了一秒：
"湿婆之泪研究记录 - 林芮，2006.8"
"这是..."沈翊的手指微微发抖。
苏晚晴闭着眼睛，声音几不可闻，"你母亲...最后的研究..."
沈翊翻开第一页，母亲工整的笔记详细记录了"湿婆之泪"的历史和特性。根据记载，这尊佛首并非普通文物，而是公元8世纪某位高僧将一块陨石雕刻而成，陨石中含有能影响人类神经系统的未知矿物质。
"接触者报告看到多重幻象...部分被试出现时间感知障碍...声称能'看到过去与未来的自己'..."沈翊轻声读出来，喉咙发紧，"长期接触导致人格解体...暴力倾向增加..."
笔记中间夹着几张照片，显示不同人接触佛首后的脑部扫描图。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像是仓促写就：
"他们隐瞒了真相！这不是考古发现，而是武器！晚晴被控制了，我必须——"
余下的内容被一大片褐色的污渍覆盖。沈翊凑近闻了闻，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依然能辨认出铁锈味——是血。
"他们杀了她。"沈翊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就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苏晚晴睁开眼睛，泪水在火光中闪烁，"不止如此...翊，你母亲是第一个发现佛首能'预知'的人..."
"什么意思？"
"她碰触佛首后...看到了未来的一些片段...包括她自己的死亡。"苏晚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试图改变那个未来...结果反而促成了它..."
沈翊想起视频里母亲抽搐的画面，胃部一阵绞痛。他继续翻笔记本，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残留一小片纸角，上面画着一个三眼佛像的简笔画，和苏晚晴锁骨下的一模一样。图画旁边写着两个字："别信"。
石室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沈翊立刻熄灭手机光源，摸黑挪到门边。脚步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火山口格外清晰——不止一个人，正呈扇形向石室靠近。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沈翊压低声音问。
苏晚晴苦笑了一下，举起右手腕内侧——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眼，"抑制剂里有追踪剂...我早该想到..."
沈翊数了数脚步声，至少有六个人。他检查了手枪弹匣，只剩三发子弹。苏晚晴挣扎着站起来，从另一个密封箱里取出一把猎刀和一个小型信号干扰器。
"干扰器能拖延十分钟..."她递给沈玺，"后面有条通道...通向火山湖..."
"一起走。"沈翊抓住她的手腕。
苏晚晴摇头，眼神清醒得可怕，"我走不快...会拖累你..."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上面挂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黑色粉末，"拿着这个...去找你父亲..."
沈翊如遭雷击，"我父亲？他早就——"
"没有。"苏晚晴的指甲掐进他的掌心，"听着，你生日倒过来不只是U盘密码...还是他在苏门答腊的坐标..."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晚晴突然捧住沈翊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你长得真像他..."她迅速退开，从腰间抽出另一把手枪，"数到三，你往后门跑，别回头。"
沈翊抓住她的手臂，"我不会丢下你！"
"傻孩子..."苏晚晴笑了，眼角泛起细纹，"这才是我真正的毕业礼物..."
没等沈翊反应，她猛地推开他，冲出了石室。枪声瞬间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沈翊听到苏晚晴用印尼语大喊着什么，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枪响。
他强迫自己转身，钻进后方的狭窄通道。通道蜿蜒向下，岩壁上的水珠像冰冷的眼泪。沈翊跑了不知多久，首到肺里充满硫磺味的热气，膝盖被尖锐的岩石割破，才终于看到出口——一片被晨雾笼罩的火山湖。
湖边的码头上系着一条小木船。沈翊跌跌撞撞地爬上去，割断绳子时，山顶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他抬头望去，只见神庙所在的位置升起一缕黑烟。
沈翊颤抖着打开苏晚晴给他的小玻璃瓶。里面除了黑色粉末，还有一张卷得极紧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一行母亲的笔迹：
"佛首能预知未来，但改变未来的代价是生命。告诉晚晴，她看到的结局可以改变，只要——"
纸条在此断裂。沈翊翻过来，背面是苏晚晴潦草的补充：
"去找你父亲。他在'迦楼罗'诞生之地等你。记住，别相信任何有三眼标记的人。"
湖对岸的树林里惊起一群飞鸟。沈翊划动船桨，将玻璃瓶紧紧攥在胸前。雾气渐渐散去，初升的阳光将湖水染成血色。在划向未知的彼岸时，他突然明白了苏晚晴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他脖子上也戴着一条项链，吊坠是母亲留给他的，一个三眼佛像的小小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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