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边的老柳垂着湿淋淋的枝条,像串没拧干的布。塘心的青石台上,卧着枚 雨润铃——青瓷烧制,渡魂纹绕“落”字缠作雨线(记骤雨倾盆的急),散魂纹绕“歇”字裂作水痕(防细雨沾衣的柔),衡孔嵌着块 水胆石(石心裹着水珠,晃起来像在呼吸)。本该“雨落时铃润,雨歇时铃宁”,此刻青瓷铃却被绿苔裹成了球,“落”字雨线僵成冰棱,“歇”字水痕绞作泥垢,水胆石里的水珠凝成了冰,守塘婆正用木勺舀塘水,勺沿“阿雨”二字被水泡得发涨(她早逝的孙女):“阿雨说过,雨要匀,才养塘……可这雨,要么疯下,要么死歇!”
守塘婆的竹篮里堆着 枯莲籽(阿雨十五岁种下的,没等到开花):“雨泽塘是雨的盆。”她指塘角的 未抽芽的莲种,种旁积着 僵雨泥(阿雨病逝前没埋完的),“阿雨总说‘雨要活,得落得透,也歇得够’。她把第一滴梅雨滴进衡孔,说‘胆石动时,雨就认自己是被疼着下的’。可五年前阿雨染风寒去了,那天雨下得太大,冲垮了她种的莲田——我就想,要是雨永远不大不小,阿雨是不是就不会走?”她往塘里撒 锁雨粉(混着陈年药渣与执念),“我把‘落’改成‘狂’,‘歇’改成‘枯’,逼雨听话,可塘里的莲,反倒死光了……”
小禾摸了摸雨润铃上的绿苔,指尖沾了湿冷的泥,幻象漫来:五年前,阿雨蹲在塘边埋莲种,雨丝落在她发梢,她笑出梨涡:“奶奶,暴雨冲肥,细雨润根,就像哭够了才笑得响——雨哪能总温吞?”她把水胆石放进小禾手里(幻象里的小禾),“你看这水珠,晃一晃才活,就像雨,歇一歇才有力气下。” 病逝前夜,她攥着莲种说:“塘不怕雨大,怕雨不敢下;莲不怕雨歇,怕雨不肯停——奶奶,别锁着雨,它会闷死的。”
幻象碎时,守塘婆突然把木勺扔进塘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雨润铃:“我锁雨,是怕它再害了谁!阿雨走那天,雨润铃的瓷身裂了道缝,我总觉得是雨故意的——它就该规规矩矩下,不该疯!”
小禾从行囊里翻出阿风的风哨,对着雨润铃吹了声,哨音混着雨声,竟让水胆石里的冰珠晃了晃:“阿风说‘风要撞崖才懂绕花’,阿雨不也说‘雨要下透才懂歇的好’?”她往衡孔滴了滴沙棘汁(带着听风谷的暖意),“我记口诀总错,可错的地方,倒让我更懂‘衡不是死规矩’。”
秦六(这次跟着小禾同行)往僵雨泥上撒莲露:“莲露多了会涝,少了会旱,可莲自己会找水——就像雨,狂时冲泥,歇时润根,各有各的用处。”他指塘边新冒的莲芽(被锁雨粉压着,却歪歪扭扭长出来了),“你看,莲比你想的能扛。”
独狼(偶尔现身的守护者)突然用爪子扒开雨润铃下的泥,露出块碎瓷片——是阿雨当年刻的“雨”字,旁边刻着小歪线,像雨丝,也像笑纹。碎瓷片碰着雨润铃,绿苔簌簌脱落,瓷身的裂缝里,渗出了新的瓷釉,像在自己补伤。
守塘婆终于哭了:“我总怕雨不听话,却忘了阿雨种莲时,总说‘莲喜欢雨打叶的响’……”她把锁雨粉扔进塘里,粉遇水化作白烟,雨润铃的“狂”字褪成“落”,“枯”字散作“歇”,水胆石里的冰珠融成活水,晃得欢快。
突然,塘里的莲芽猛地往上窜,叶片顶着雨珠,被刚歇的雨洗得发亮。雨润铃轻响,雨线落在叶上,急时像在鼓掌,缓时像在哼歌——原来暴雨冲开了塘底的淤,细雨刚好润了新芽。守塘婆捡起阿雨的莲种袋,袋里的枯籽竟发了芽,她笑叹:“阿雨,雨听话了——是听它自己的话。”
守塘婆把阿雨的雨笠递给小禾:“往南走是雾隐林,林里的雾铃怕是也被锁着了。”她指雨润铃上的新釉,“你看这裂缝补的,比原来还亮——缺憾里长出来的,才更结实。”
小禾戴上雨笠,笠沿的雨珠滴在掌心,与“衡”字胎记相触,暖融融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缝照在塘里,雨润铃的瓷身映着莲影,铃音里裹着阿雨的笑:“塘活,是因为雨敢下也敢停;人活,是因为敢痛也敢放。”
小禾的脚印踩在塘边的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却比在听风谷时更轻快——她懂了,传铃不是让万物听话,是让万物敢做自己。雾隐林的方向,雾正漫过来,像在等她去说:“雾也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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