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砚安正蹲在廊下用竹片刮去衣角的泥渍。
昨夜追书童时滚进了草窠，靛青的布面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斑，像极了他刚进青岚宗时被丢去劈柴的模样——那时他总被人推搡着撞向柴堆，衣袍上的泥点比现在还多。
"陈姑爷！"
急促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林执事掀开门帘的动作太急，腰间铁尺撞在门框上，发出清响。
他眼底熬得通红，手里攥着半卷染血的名单，纸角被指甲掐出了褶皱："玄机堂的余党名单里，有三位长老、七位执事。"他喉结滚动，"他们今早联名上了陈情表，说赵景云是被栽赃，要我交出主谋。"
陈砚安的竹片顿在半空。
泥渍被刮落大半，露出底下一道极浅的针脚——是苏慕昭昨夜替他补的。
她总说他像块浸透了水的棉絮，软趴趴的，偏生缝补时手法比绣娘还细。
"需要什么证据？"他起身，袖中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林执事将名单拍在他掌心："能证明他们与归墟教勾连的实证。"他压低声音，"我查过赵景云的丹方，那些魂蚀蛊的培养术，寻常玄境修士根本参不透。
背后定有更高层的人指点。"
陈砚安垂眸盯着名单上"李长老"三个字。
三日前替李长老治伤时，他用银针刺破对方掌心，以现代医学的组织采样法提取了蛊虫残留的灵魂碎片——那是系统"因果选择"奖励的"灵魂回溯"功能触发条件。
"跟我来。"他转身走向静室，靴底碾碎了几片晨露未干的落叶。
静室门闩刚落下，系统提示音便在识海响起。
陈砚安闭眼，指尖按在眉心，将那团暗褐色的灵魂碎片注入系统。
眼前闪过模糊的光影：李长老跪在青石板上，面前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身影，袖口绣着藏书阁特有的云纹——是周文远。
"归墟教的人己答应合作。"周文远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只要你每月递三份宗门布防图，他们便用上古丹方助你突破金丹瓶颈。"他蹲下来，指腹划过李长老发顶，"你不是总说，青岚宗待你不公么？"
陈砚安猛地睁眼，额角渗出薄汗。
原来周文远才是那条藏在阴影里的蛇——他掌管藏书阁二十年，最清楚如何利用人心的贪念。
"查到了。"他将回溯的画面以系统特有的"记忆投影"凝成光团，递给林执事。
林执事的铁尺"当啷"坠地。
他盯着光团里周文远的脸，喉结动了动："怪不得他总说要'以史为鉴'，合着是在拿宗门秘辛换邪修的好处！"
与此同时，城南旧宅的霉味正往苏慕昭鼻腔里钻。
她蹲在积灰的檀木柜前，指甲扣进柜门缝隙——这是她用现代法医的痕迹学推测出的藏宝地：柜脚有新鲜的撬动痕迹，锁孔里还塞着半截细铁丝。
"咔"。
锁簧崩开的刹那，苏慕昭心跳漏了一拍。
柜里整整齐齐放着三十三本账册，封皮上的墨迹未干："玄铁矿脉·归墟教·分润"、"外门弟子名额·夏员外·黄金百两"......最底下那本，扉页赫然画着乌鸦图腾。
她迅速将账册塞进怀里，刚要转身，窗外传来守卫的呼喝："那屋有动静！"
苏慕昭抄起案上的砚台砸向窗棂。
玻璃碎裂声中，她猫腰钻进后巷，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追她的守卫足有三人，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弄里撞出回音。
她摸出发间的铁针，指尖沁出冷汗——现代法医的推理能找证据，却敌不过玄境修士的脚力。
"往左！"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陈砚安识海炸响。
他猛地抬头，看到苏慕昭的定位点正在城南"枯柳巷"疯狂闪烁。
手指快速在系统界面划动，选中"影响他人命运·调整守卫巡逻路线"选项——这是他上次救幼童时用"忍气吞声"选项换来的奖励，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三息后，巷口突然传来"哎哟"一声。
追苏慕昭的守卫被横出的挑水扁担绊倒，另一个被突然窜出的野狗撞得踉跄。
苏慕昭趁机拐进死胡同，墙上早垂下一条雷纹绳——是陈砚安的。
"抓住了？"她攀着绳子跃上屋檐，怀里的账册硌得肋骨生疼。
陈砚安的脸从瓦顶探出来，发间沾着片枯叶："再晚半刻，我就要用'引雷符'劈翻整条巷子了。"他伸手拉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走，回宗门。"
子时三刻，演武堂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砚安将系统分析出的数据链铺了满桌：周文远与归墟教的信件时间线、李长老灵魂回溯的画面、账本里的银钱流向......苏慕昭用炭笔在宣纸画出关系图，最后在中心点圈出"周文远"三个字："所有线索都指向他。"
"明日早朝。"陈砚安将最后一页账册压在镇纸下，"林执事说，宗门禁地的钥匙，周文远有半把。"
次日清晨，演武堂的青砖被阳光晒得发烫。
林执事站在首座，将一摞证据拍在案上："周文远，你还有何话说？"
周文远抚了抚衣袖上的云纹，笑得从容："林执事莫要被奸人蒙蔽。
这账本......"
"是玄机堂丙库的账本。"陈砚安突然插话。
他望着周文远腰间晃动的玉牌，指尖悄悄捏碎了藏在袖中的追踪符——那是昨夜他替周文远整理书案时，以"帮拿账本"为由贴上去的。
一道淡金色的灵光从周文远衣角窜出，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影像：月黑风高夜，他背着木箱走进一座荒村，村口的石碑上刻着"归墟"二字。
演武堂瞬间炸开喧哗。
周文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动了动，终于垂下头："是我......鬼迷心窍。"
林执事的铁尺重重敲在地上："押下去！"
守卫上前时，周文远突然抬头看向陈砚安，目光里带着几分癫狂："你以为......你赢了？"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归墟教的人早就在宗门禁地布下......"
"堵上他的嘴！"林执事喝令。
陈砚安盯着周文远被拖走的背影，耳中回响着他未说完的话。
他低头看向案头的账本，最上面那本的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画着乌鸦图腾，中央用朱砂点着个红圈——是青岚宗后山的方向。
阳光透过殿门洒在地图上，将红圈照得发亮。
陈砚安伸手覆住那抹红，指节微微发紧。
他听见苏慕昭在身后翻账册的声音，清脆得像春天破冰的溪涧。
"他们的面具掉了。"他望着窗外飘起的纸灰，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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