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安的指尖在素纸上轻轻一按，墨迹未干的触感让他瞳孔微缩。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将“三日后子时，于废弃道场交付最新一批‘魂蚀蛊’，换取玄机堂机密资料”这行字照得发白——他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加入过什么“影”，更没听说过“魂蚀蛊”这种邪物。
案头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暖黄的光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
陈砚安垂眸时瞥见《归墟残卷》的封皮，那是他偷偷从杂役房捡来的破书，此刻封皮上的裂纹像极了某种隐晦的暗号。
“借刀杀人。”他低声自语，指节叩了叩桌案，“选我当替死鬼，大概是觉得青岚宗赘婿最好捏。”
“叮——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是否启用‘预知片段’功能？消耗10点因果值。”
陈砚安眼皮一跳。
系统的机械音在他识海炸响时，他正摸到腰间藏着的半块龟甲——这是今早从丹库炼丹炉底捡的，当时只觉泛着金光的纹路眼熟，此刻竟微微发烫。
他迅速扫了眼系统面板，因果值刚够，便在心底应了声“是”。
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缝。
他看见自己的书房，烛火摇曳中，一个戴斗笠的身影正伏在案前。
那人指尖沾着朱砂，在素纸上一笔一画描摹着他的字迹，手腕翻转间，“影启”二字力透纸背。
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轮廓——是赵景云。
陈砚安的后槽牙咬得发响。
他想起三日前在杂役房逼问出的话：“赵师兄说陈姑爷最会装怂，就算被按在泥里也不敢喊冤。”原来不是巧合，是早有预谋。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唇角却慢慢勾起来——既然要演，那就演个全套。
第二日寅时，陈砚安揣着伪造的联络信敲响了苏慕昭的门。
“哑女”正蹲在院角给受伤的流浪狗敷药，见他来，指尖在泥地上划了几个字：“丹库的账册有问题？”
“比账册更麻烦。”陈砚安蹲下身，避开狗爪上的药汁，“有人要推我去当恶修同党。”他将信纸摊开在泥地上，“三日后子时，废弃道场。你帮我查‘影’的底，我去会会这位赵师兄。”
苏慕昭的手指猛地收紧，泥地上的字迹被揉成一团。
她抬头时眼底燃着火，抓起旁边的破布擦了擦手，指节在陈砚安手背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小心”暗号，随后转身冲进里屋，再出来时发间的木簪换成了根细铁针。
陈砚安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这姑娘总说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可前世法医的骨刀用得比玄门法器还利索。
他低头替小狗理了理耳朵，袖中探测符的灵力顺着指缝渗进泥土——该布的局，得从现在开始。
三日后子时，废弃道场的断墙根下，陈砚安贴着青石板的裂缝藏好。
他身上裹着杂役的破棉袍，面上涂了层灶灰，连林执事派来的巡山队从他面前经过都没多看一眼。
“赵师兄，那陈砚安怎么还没来？”陌生修士的声音从正殿传来，带着几分焦躁，“再拖下去，林老头的暗桩该换班了。”
“急什么？”赵景云的声音阴恻恻的，“那怂货见了信早该吓破胆，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个茅房里发抖。等他一出现，我让人把林执事引过来——到时候他手里攥着魂蚀蛊，嘴上就算长了莲花也说不清。”
陈砚安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缠着一圈细如发丝的雷纹绳，是用系统奖励的玄铁蚕丝搓的，专破修士的护体灵气。
道场外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那是林执事的暗号。
陈砚安记得昨夜他们约好，钟声三响时巡山队撤掉最后两个暗桩——此刻只响了一声，说明苏慕昭那边有进展。
他眯眼望向正殿，赵景云正背对着门，月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折射出冷光，那是玄机堂大弟子的标志。
“来了！”陌生修士突然压低声音。
陈砚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个戴斗笠的身影，宽袖里露出半截青岚宗外门弟子的腰带。
他瞳孔骤缩，这才反应过来赵景云留了后手：找了个身形相似的替死鬼！
“动手！”赵景云大喝一声，甩出三张定身符。
道场外的钟声陡然变急。
陈砚安翻身跃上断墙，雷纹绳“唰”地射出，精准缠住那替死鬼的脚踝。
那人身子一歪，斗笠落地，露出张完全陌生的脸——是赵景云的亲卫。
“林执事，恶修在此！”赵景云转身就往门外跑，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林执事的铁尺横在他颈间，巡山队的火把“轰”地燃起来，将整个道场照得亮如白昼。
“赵大弟子这是要去哪儿？”林执事的声音像淬了冰，“陈姑爷今早托人带话，说有人要借他的手引我来见场好戏。”他指了指那亲卫怀里鼓鼓囊囊的布包，“让巡山队查查，那里面是不是魂蚀蛊？”
亲卫的脸瞬间惨白。
他突然暴起，挥拳砸向最近的巡山队员，却被一道银针钉住手腕——苏慕昭从房梁上跃下，发间的铁针闪着冷光，“想跑？先过我这关。”
陈砚安站在断墙上，望着乱作一团的道场，慢慢摘下脸上的灶灰。
他的目光扫过赵景云扭曲的脸，落在那亲卫怀里的布包上——那里正渗出一缕黑气，是魂蚀蛊被惊动的征兆。
“还有漏网之鱼。”他低声道，转身冲进夜色。
果然，在回青岚宗的小路上，他截住了个缩着脖子的身影。
那人身后背着个木箱，正是丹库丙库的标记。
陈砚安的雷纹绳“啪”地缠住对方脚踝，那人踉跄着摔倒，木箱“哐当”落地，里面滚出十几只陶瓶，瓶身上的“魂蚀蛊”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陈……陈姑爷？”那人抬头，正是赵景云的贴身书童，“我、我就是帮师兄送东西……”
“送东西？”陈砚安蹲下来，指尖抵在他喉结上，“你师兄让你把蛊虫送进丹库，再把林执事引去道场，是不是？等两边闹起来，归墟教的人就能混进宗门禁地……”他突然笑了，“你猜，归墟教的乌鸦图腾，是不是就藏在你师兄的玉佩里？”
书童的瞳孔剧烈收缩。
审讯室的灯火一首亮到天亮。
林执事捏着从赵景云玉佩里搜出的乌鸦刺绣，指节发白：“归墟教？当年害玄门没落的余孽？”他猛地拍碎案几，“去把赵景云的父亲请来，我倒要问问，玄机堂大总管怎么和邪修勾连！”
陈砚安站在廊下，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他手里攥着那张伪造的联络信，信纸边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隐约可见背面用朱砂画着的乌鸦图腾——翅膀展开的弧度，和书童木箱里的陶瓶花纹一模一样。
“你演得不错。”他对着信纸轻声道，“可惜，我不入戏。”
晨雾漫过道场废墟时，一张染了血的碎纸被风卷起。
上面的乌鸦图腾若隐若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青岚宗的平静，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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