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安的手指在腰间了三次，才摸出那张泛着青光的符纸。
月上柳梢头时，他蹲在陈府后墙的老槐树上，叶片在肩头簌簌作响。
苏慕昭留在山脚下的破庙等他，临走前往他怀里塞了包花椒粉——说是若被发现，撒向对方眼睛能争取片刻。
此刻那包纸包隔着粗布衣裳硌着他心口，倒像块烧红的炭。
"九转哑香"是前朝秘毒的事，在他脑子里转了整整七日。
那日在陈府正厅，李氏被逐前那句"那本《毒经》"的冷笑，比山风还凉。
他学医时背过《千金方》里的毒谱，"九转"二字从未在任何典籍里出现过——能让苏慕昭哑三年的东西，怎会平白出现在小小陈府？
夜视符残片在掌心发烫。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是否使用？"他捏碎符纸的瞬间，眼前的黑暗突然褪去层纱，青砖上的苔藓纹路、瓦当间的蜘蛛网，连墙根下打盹的黄狗睫毛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砚安贴着墙根缩成团，喉结动了动。
原主记忆里，李氏的寝房在后院西角，窗下种着两株老梅树。
他摸过梅树粗糙的树皮，指尖沾了层暗褐色的树脂——那是防虫的雄黄酒，和原主每月十五被派来刷树的记忆重叠。
窗棂没闩。
他侧身挤进去时，棉絮帘擦过鼻尖，带着股熟悉的沉水香——李氏最爱的香料，原主曾因打翻她的香粉被掌掴过三次。
密室在床底。
陈砚安跪下来，用指节叩了叩床板。
第三块木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和他昨夜用系统奖励的"听风诀"探听的结果分毫不差。
床脚的铜鹤香炉里还剩半柱香，火星子在香灰里明灭，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夹墙的暗门是用机关开的。
他屏住呼吸，指尖沿着床柱上的云纹摸索，当触到第三道凸起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霉味混着纸页的陈香涌出来，他借夜视符的光扫过整叠账册，第一页就让他后颈发寒。
"五月十五，张德贵药铺：野山参十支，换哑香半钱。"
"七月廿三，永州周记：地契三亩，换哑香配方抄本。"
最底下一页边角卷着，墨迹却新鲜："腊月初一，玄阴阁客：皇族婴孩一名，价银五千两，先付哑香全方为定。"署名处的"李"字拖得老长，像是写完后又狠狠划了两笔。
陈砚安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从袖中摸出炭笔，指尖沾了唾沫抹开账册，速记符号在纸片上飞窜——这是他现代学医时记病例练出的本事，二十字能缩成个指甲盖大的符号。
纸页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他额头沁出冷汗，后背的粗布衣裳黏在身上。
脚步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夫人说今日要查账，这密室钥匙怎会在廊下？"是李氏的贴身丫鬟小桃的声音，"莫不是......"
陈砚安的手指在最后一行停住。"皇族婴孩"西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他迅速把纸片折成小方块塞进袖扣夹层，又抓起桌上验毒符残留的朱砂粉——系统奖励的符纸烧完会留红色粉末，他前夜特意收集的——抬手洒在账册上。
"砰！"
门被推开的刹那，他翻身滚进床底。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小桃举着烛台的影子在地上摇晃。"这朱砂粉......"她的声音发颤，"是验毒符的！
难道有人动了夫人的东西？"
陈砚安在床底蜷成虾子。
他听见小桃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脚步声，听见李氏的尖骂声由远及近，听见账册被翻得哗哗响。
首到那阵混乱随着"封锁府门，全员搜查"的命令扩散到全院，他才从床底爬出来，顺着后窗的梅树溜了出去。
山脚下的破庙飘着艾草味。
苏慕昭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见他翻进院来，她猛地站起来，柴禾"噼啪"掉了一地。
"如何？"她哑着嗓子问，声音比昨夜清亮了些。
陈砚安把袖扣里的纸片摊在供桌上。
火光照着那些歪扭的符号，像群黑色的蚂蚁。"李氏不是要对付你。"他指了指"皇族婴孩"的速记符号，"她在攒哑香的方子，换地契、换银钱，最后要卖的是......"
"皇族血脉。"苏慕昭接得极快，指尖掐进掌心。
她摸过供桌上的炭笔，在纸片背面写道："前朝覆灭时，有皇嗣流落民间的传闻。"字迹力透纸背，"她是在找那个孩子。"
陈砚安盯着她发颤的笔尖。
庙外起了风，把供桌上的纸片吹得簌簌响。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密室里，账册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画像——穿龙纹小衣的婴孩，眉心一点朱砂痣，和苏慕昭颈后那粒淡红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得让她先失了筹码。"苏慕昭写完最后一笔，炭笔断成两截。
陈砚安把纸片收进怀里。
他望着庙外渐起的月光，陈府的飞檐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
风卷着些碎叶掠过供桌，他听见山脚下传来马蹄声——是陈府的马车，车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是有人举着请帖，往破庙方向来了。
"明日......"他刚开口，苏慕昭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宴"字。
庙外的马蹄声停在山门前。
陈砚安透过破门缝望去，看见陈府的管家举着盏羊角灯，灯上"陈"字被风吹得摇晃。
管家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盒，盒盖上的金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公子，我家夫人说......"管家的声音混着风声传进来，"要谢公子前日查明哑香真相，明日设了家宴，特请公子和苏姑娘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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