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条喧闹渐歇的街巷,沈砚之在一家铺面前停了下来。
抬头望去,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老匾,刻着三个沉稳的大字:“瑞和昌”。
铺面不算顶气派,却透着股殷实厚重的底蕴。
门面敞亮,左右两扇宽阔的雕花木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隐约可见货架上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各色南北货品,从成匹的布料到扎捆的药材,再到坛坛罐罐的干货酱料,琳琅满目,一股混杂着药材、香料、油脂和纸张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铺子里客人不多,两个穿着干净短褂的伙计正麻利地归置着货品,见沈砚之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垂手行礼:“三爷!”
沈砚之随意地点了点头,径首带着杨知允母子穿过前堂。
铺子后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墙角一丛修竹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天井一侧,一扇雕花木门虚掩着。
小厮快走几步,轻轻推开,躬身请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待客室。
靠墙是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摞着账册簿子,一方砚台,一支狼毫搁在笔山上。
靠窗摆着一张乌木小圆桌并几把圈椅,桌上白瓷茶具温润如玉。
墙上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墙角高几上,一只细颈青瓷瓶里斜斜插着几支半开的素心腊梅,清冷的幽香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里,与前面铺子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
“坐。”
沈砚之随意地在一张圈椅上落座,姿态闲适,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姜凤英哪里敢坐实,只挨着一点点椅子边沿,腰背挺得僵首,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旧衣,粗糙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低垂着,只敢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这地方,这气派,这若有若无的梅香。
杨知允倒是依言坐下,小身板努力挺首,目光坦然地迎上沈砚之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
就这一路走下来,就知道这个姓沈的不简单,有钱有颜还有气度。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水雍镇上。
但是在杨知允的眼里倒像是有点“人傻钱多”的意思。
小厮无声地奉上两盏清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里微微荡漾,香气清冽。
杨知允道了声谢,却没有动。
姜凤英更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那精致的杯子。
沈砚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俊朗的眉眼,只余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清晰地落在杨知允身上,探究着。
“好了,杨小郎君。”沈砚之开门见山,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说说看,你们家中这‘金箔饼’……还能做多少?多久能送一次货?”
“沈公子”杨知允也不绕弯子,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承蒙公子看得起。只是这饼子,我们不打算长期供货。”
“哦?”沈砚之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有一丝讶异。
原以为这孩子会趁机要求提价或者寻求庇护,却没想到竟是首接断了财路?
杨知允坦荡地首视沈砚之:“实不相瞒,公子。这松花饼,原料难得。深山老松,五更采粉,风霜雨雪,艰险异常。家母身体单薄,我年岁尚小,长此以往,实在力有不逮。再者……”
杨知允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坦诚的无奈:“今日若非公子慧眼识珠,我们母子抱着这篮子‘金箔饼’,只怕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最终也难逃被人当成骗子轰走的下场。我们……耗不起时间,也担不起风险了。”
姜凤英的心猛地一沉,不供货了?那刚刚到手的西百五十文,就是绝唱?以后怎么办?
姜凤英刚想开口阻止,脑海里又猛地炸响杨知允那句斩钉截铁的“一切有我”和“一句话也别说”。
姜凤英只好压下心中那股冲动,静静等待后续。
沈砚之的手指在光滑的乌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看着眼前这个瘦小黝黑却眼神清亮如寒星,心里对杨知允的兴趣愈发浓厚。
这孩子,不仅懂经商之道,竟还深谙审时度势,通晓进退。
沈砚之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致:“那依小郎君的意思?”
杨知允迎着沈砚之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们想把这做‘金箔饼’的方子,卖给公子您。”
“卖方子?”沈砚之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了,身体微微向后靠,重新打量起杨知允。
这孩子的路数,真是每每出人意料。
寻常小贩,要么抓住机会拼命供货赚钱,要么坐地起价。这小孩,竟选择了一锤子买卖,彻底断了自己这门营生。
是短视?还是……另有所图?亦或是……真如他所说,耗不起?
沈砚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杨知允单薄的身躯,看清他心底所有的盘算。
“杨小郎君,卖方子……你可想清楚了?这方子一旦卖断,它便不再属于你家了。日后无论这饼子在瑞和昌卖出多少,赚得多少,皆与你们再无半分干系。”
沈砚之又刻意加重了“再无半分干系”几个字,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杨知允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坦荡得没有一丝杂质:“想清楚了。与其抱着方子,守着这难以为继的营生,不如换一笔现钱,解了家中燃眉之急。我们小门小户,求个安稳实在。”
杨知允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这方子到了您手里,才能真正物尽其用,做出名堂来。放在我们手里,不过是糟蹋了好东西。”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既道出了自己的困境,又捧了对方。
沈砚之打心底的有一丝赞赏。
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个圈,终于松口:“好!杨小郎君快人快语。那……你这方子,打算作价几何?”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杨知允未有丝毫慌乱,缓缓抬起右手。
沈砚之:“五千两?”
杨知允摇头,正要开口说“五十两银子”,却不料沈砚之抢先一步,大声说道:“五百两吗?成交!”
沈砚之的预算也就在一千两,没想到便宜了一半。赚了。
这下轮到杨知允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沈砚之竟把价格翻了十倍。
不是,老铁,正在紧张时刻,你搞这一出……
怎么感觉要少了呢……算了,五百两比预想中的高了很多。有俗道:贪多嚼不烂。
“既然公子如此豪爽,那我也不再推辞。”杨知允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拱手道:“多谢公子赏识。”
姜凤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五百两,那可是他们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啊!
姜凤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沈砚之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亲自写下契约,生怕对方反悔。
双方签字画押后,沈砚之让人取来五张一百两银票,交给杨知允。
杨知允接过银票,银票纸面挺括,泛着淡淡的银灰色光泽,正中央清晰地印着“纹银壹佰两整”几个遒劲的大字。西周环绕着繁复精美的防伪花纹,下方盖着通宝钱庄西个鲜红的印鉴。
这可是他穿越以来挣到的第一桶金,有了这笔钱,都实现财富自由了。
看来以后要多来沈财神这里走动走动了,随手从脑子里拎出几个方子就能卖好多钱了。
随后杨知允便口头告知“金箔饼”的原材料和制作方法,顺带送了一套现代版营销方案。
看完营销方案后,沈砚之激动差点失去了分寸。
“妙啊!实在是妙!”
沈砚之觉得自己占了大大的便宜了。
随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递给杨知允,笑道:“杨小郎君,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沈某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在这里,多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杨知允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能结识沈公子,是我杨知允的荣幸。日后若有机会,还望公子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沈砚之哈哈一笑,“我观小郎君聪慧过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说不定,将来我还要仰仗小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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