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旺几乎是心情愉悦着跑回家。
那低矮的院墙里，远远地就看见三个孩子蹲在院子里面围着一堆小石块，三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啥。
“小弟！你看这块！边儿是不是齐整点？”
杨知荣用还沾着泥巴的手指，用力戳着一块稍大的灰石板，声音里满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荣哥儿，这块纹理更细！刮下来的粉也白！”杨金花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刮着另一块石片的边缘，簌簌落下些灰白色的粉末，眼神专注。
杨知允则蹲在中间，手里拿着两块石头互相敲击着，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眼睛亮得惊人。
“对！就是这种声音！大姐二哥，你们看这层理，一层层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板岩可是咱的大宝贝！”
“宝贝？”
杨金花和杨知荣异口同声，满脸写着不信。这脏兮兮、灰扑扑的破石头，能是宝贝？
“爹！”
杨金花最先看到跑近的杨永旺，连忙站起身。
杨知荣也跟着站起来，下意识想用脚把那堆“宝贝”往旁边踢踢，被杨知允一把拦住。
“别动！这可是咱家赚钱的宝贝啊！”
杨永旺喘着气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地上那堆不起眼的石头，又落在小儿子那激动的脸上疑惑着。
“你们仨一大早围在这儿捣鼓这个破石头干啥？脏兮兮的，快扔了，洗手吃饭去！爹有大事跟你们说！”
“爹，这可不是破石头啊，这叫板岩！”，又顿了顿，声音压小了说：“是能换大钱的宝贝！咱家要发了！”
看到杨知允那一副财迷的模样，再联想到他之前卖饼方子的“通透”，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这小子，该不会又……
杨永旺下意识地看向姜凤英，姜凤英正端着盆从灶房出来，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一脸茫然地看着兴奋的杨知允。
“发什么？”
杨知允眼珠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打算先晾一晾他们。
“娘～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呀？”杨知允扯着姜凤英的衣袖撒娇道。
姜凤英被这么一打岔，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笑呵呵地应着：“小馋猫，早就做好啦！快，都进去洗手！这就开饭！”
“好！”
一听到“吃饭”两个字，三个小家伙顿时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永旺看着三个孩子冲去洗手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堆被遗弃的灰石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算了，先吃饭，待会儿再说修房子的事吧。
杨永旺弯腰想把那堆碍事的石头扫到墙角，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鬼使神差地捡起一块掂了掂，入手冰凉粗糙，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板岩？啥玩意儿……”杨永旺嘟囔一句，最终还是把它们胡乱堆到了墙根下，拍了拍手上的灰，也转身进了灶房。
午饭是糙米粥，配着姜凤英特意用猪油炒的咸菜丝，还有一大盘满满的炒鸡蛋。
杨金花和杨知荣咽了咽口水。这两天家里伙食，简首是前所未有的“奢侈”。
杨金花和杨知荣端着碗，虽然努力扒拉着香喷喷的粥和炒蛋，但眼神却像不受控制地时不时就偷偷瞟向墙角那堆灰扑扑的石头上。
然后又飞快地瞄一眼坐在对面，正埋头专心喝粥、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杨知允。
小弟那副淡定的样子，好像刚才激动地说“宝贝”的人不是他？
两人心里像揣了十七八只上蹿下跳的兔子，好奇得要命，又有点担心爹娘觉得小弟在胡说八道，把他训一顿。
姜凤英把最大一块炒蛋夹进杨知允碗里，看着他吃得香，忍不住还是轻声问了出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允哥儿，刚才院里的那些石头……有啥用啊？”
她不懂什么板岩层理，但刚才他那激动劲儿，不像是装的。
杨知允大口吃着鸡蛋，含糊但清晰地说：“娘，有大用！吃完饭，我细细跟您和爹说！比金箔饼方子还有用！”
“咳咳咳……咳咳……噗！”
杨永旺刚闷了一大口糙米粥，听到那句石破天惊的“比金箔饼方子还有用”时，一口粥猛地呛进了气管！
剧烈的咳嗽瞬间爆发，杨永旺弯下腰，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都呛出来了，碗里的粥随着剧烈的动作洒了一桌子。
“当家的！”
“爹！”
姜凤英吓得魂都快飞了，惊呼一声，小跑过去用力拍打杨永旺的后背。
杨金花和杨知荣也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一时间，饭桌上一片狼藉，咳嗽声、惊呼声、拍背声混杂在一起，刚才那点“盛宴”的气氛荡然无存。
杨永旺咳得撕心裂肺，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他扶着桌子，喘得像拉风箱，脸上又是泪又是粥渍，狼狈不堪。
他就这样社死在大家面前。
杨永旺抬起头，杨知允还在一脸无辜捧着碗吃炒鸡蛋……
杨知允表示，这个便宜爹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差。
好不容易收拾了残局，清理了桌子。
杨永旺灌了一大碗凉水，才把那股子呛劲彻底压下去，只是嗓子眼还有点发痒。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率先走进主屋。
姜凤英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
杨金花和杨知荣交换了一个“爹生气了”的眼神，也忐忑不安地跟进去。
杨知允则一脸兴奋地转头拿了几块板岩后，才进了屋。
主屋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被杨永旺用前所未有的力道，“砰”地一声仔细闩死！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主屋是杨家最核心的“议事厅”。
床沿上，杨永旺和姜凤英并肩坐着，腰背挺得笔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还带着点刚才社死未消的尴尬。
杨金花和杨知荣挤在一条小板凳上，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杨知允一脸淡定站在屋子中央，脚下铺着几块他精挑细选出来、形状相对规整、能更好展示特性的板岩碎片。
“爹，娘，大姐，二哥，”杨知允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能不信，或许觉得这堆石头一文不值，是烂泥洼子里的破烂。
我知道你们急但请你们先别急，给我一点时间，给你们展示一下”
然后拿起一块板岩，用指甲用力地、反复地刮擦表面。
“簌簌……簌簌簌……”
灰白色的粉末和细小的碎屑应声而落，露出了下面更细腻、颜色更均匀的灰白色层理。
“你们看！它不像咱们盖祠堂用的青石那么硬、那么沉、那么难开采！它很脆，一层层的，像千层饼一样！这就意味着，它容易剥开，也容易加工！这就是它值钱的关键！”
“加工？能加工成啥呀？”杨知荣忍不住小声插嘴，眼睛死死盯着那掉落的粉末。
“用处大了去了！”杨知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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