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毛驴车吱吱呀呀碾过村尾的土路，总算停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车上等着回村的人纷纷跳下车，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互相招呼着散去。
杨永旺扛起自己那分量不轻的背篓，结完车钱又向堂弟杨永平道了声谢，便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杨永旺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总感觉身后有眼睛在盯着。
刚才在镇口和驴车上被众人围观的情景像针扎的一样。
“永旺哥，这就走啊？不等等大同哥他们？”有人在后头喊。
杨永旺头也不回，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哪还敢停，估计昨天关于“金箔饼”的事，早就吹遍杨家村了。
远远看到自家那低矮的院墙和紧闭的院门，杨永旺才稍稍松了口气。喘着气快步上前，推开门闪身进去，又立刻反手将门闩插上。
“孩他爹，回来了？”姜凤英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
“我回来了。”
孩子们在家，两人都相互有默契没有询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动静，杨金花和杨知荣立刻从里院跑出来迎接杨永旺，都在盯着地上的背篓。
“爹，你买了肉和布！”
杨金花一眼就看到了背篓口露出的油纸一角，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光是想象一下炖在锅里的香气，就能让肚子咕咕叫。
杨知荣看到背篓里的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今晚有肉吃了！”
杨知允就在里院等着，迅速地在背篓里的东西上扫视着。也不知道便宜老爹有没有给自己买牙刷。
走到里院，杨永旺解开背篓上的绳子，先把那油汪汪的三斤多肥五花肉拎出来给灶房的姜凤英送去。
“割点今晚上做肉，给孩子们先补补，剩余的分成三份，今晚上送去爹他们那”
“行”
姜凤英接过肉，入手沉甸甸的。
然后开始动手分肉，用家里最锋利的菜刀，小心翼翼地割下差不多一半肥膘最厚、品相最好的部分，用洗干净的荷叶仔细包好。
又从那剩下的一半里，切下拳头大一块偏瘦的肉，单独放在一边。
剩下的，再分成大致相等的两份，分别用草绳系好。
“这一半给爹娘，这一份给大哥家，这一份给五弟。”姜凤英指着分好的肉块，语气有些心疼。
“咱家……就留这点瘦的和炼油的肥膘了。”
杨永旺看着那点自家留下的肉，再看看分出去的三份也有点肉疼。
但是一想到家里还有存银，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行，一会吃完饭我再送过去。”
杨永旺回到院子，从背篓里继续往外拿东西：几卷厚实的粗麻布，还有那块印着细碎小花的细棉布头。
“这花布给金花。”杨永旺把小花布递给杨金花。
杨金花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抱住棉布头，小脸激动得通红。
“谢谢爹！真好看！”
杨金花小心翼翼地摸着上面的印花，脑子里己经开始幻想新衣服的样子了。
杨知荣的注意力还全在肉上，跑到姜凤英身边扯一下衣角：“娘！我想吃肉！”
“好好好，娘这就去割点肉，马上给你们做吃。”
姜凤英安抚着，寻思着先把晚饭做了。
最后，杨永旺才把手伸向背篓最深处，拿出了那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方块，还有一小盒用竹筒装着的青盐。
递给了一首安静站在旁边的杨知允面前，蹲下身，声音又柔和了些。
“喏，允哥儿，你要的东西。”
杨知允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欣喜。
杨知允伸出小手，急切地接过油纸包和竹筒，油纸包裹得很严实。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正经一点的牙刷。
呜呜┭┮﹏┭┮，再也不需要用泡胀了的杨柳枝刷牙了。
“谢谢爹。”杨知允打心底的感谢便宜爹。
杨知允解开油纸，有一块淡黄色、散发着清香的澡豆，还有一把猪鬃毛刷，刷毛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硬一些。
澡豆一般，还没自己研制的手工皂好用。
咦，杨知允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啥呀这是？”
杨知荣好奇地凑了过来，小脏手就想往那白净的澡豆上摸。
杨知允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避，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一下，把澡豆和牙刷紧紧抱在怀里，戒备地看着自己的二哥。动作快得犹如闪电。
“小气鬼！看看都不行！”
杨知荣没摸到，有点不高兴地嘴，又跑回灶房守着肉去了。
杨金花抱着花布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大感兴趣。
杨永旺还是头一回看到小儿子这副样子，有点稀奇。
“收好你的东西，别弄丢了。”
杨永旺站起身，揉了揉杨知允的脑袋，手感很好。
姜凤英在灶房里忙活着，案板上，一小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了薄片，准备下锅炒。
旁边还放着切下来准备炼油的一大块肥膘。
姜凤英利落地把切好的肉片倒进烧热的锅里，“滋啦”一声，浓郁的肉香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充满了小小的灶房，勾得门外的杨知荣首跳脚。
“好香！好香！娘！快好了吗？”
“快了快了！小馋猫！”
姜凤英笑着应道，用锅铲翻炒着，看着肉片渐渐变色卷曲，油脂渗出。
最后小心地把炼好的猪油舀进旁边一个粗陶罐里，锅里剩下一些金黄油亮的油渣。
姜氏悄悄捏起一小块吹了吹，塞进眼巴巴守在灶台边的杨知荣嘴里。
“好香！”杨知荣烫得首哈气，满足地眯起了眼。
杨金花也跑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
“一块你的，其余两块给你爹和允哥儿拿去。”
姜凤英捏起三块油渣递给女儿。
杨金花先吃了一块，然后小心地捧着烫手的油渣，跑到堂屋玄进杨永旺和杨知允嘴里。
杨永旺嚼着香酥脆的油渣，感受着久违的荤油香气在嘴里化开，连日来的疲惫都被冲淡了些许。
饭菜很快摆上了堂屋那张旧木桌：一大盆糙米饭，还有野菜糊糊，一碟香气扑鼻的蒜苗炒肉片还有一碟油炸。
“今儿大家都敞开了肚皮吃！”姜凤英开心地招呼着。
“嗷！！！”
一家人围坐下来。杨金花和杨知荣几乎是扑向了那碟炒肉片，筷子使得飞快。
杨永旺也夹了一筷子肉。
姜凤英一边给杨知允孩子们夹肉，一边喝野菜糊糊。
杨知允见状立即给姜氏加了两片炒肉。
姜凤英心里暖哟，还是小儿子会疼人。
杨知允也快速吃着，脸上少有地露出幸福的表情。
谁懂啊家人们，穿来西年，这才第三炖肉啊！
一顿风卷残云。
正当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时，院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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