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镇妖司大部沉寂下来。陆渐脚步落在空旷院子的青砖上，很轻。他穿过几道拱门，避开巡夜卫队模糊的身影，目标明确：戊字库。
戊字库偏居一隅，一栋孤零零的旧石楼。沉重的木门嵌着几道横铁箍，挂着一把铜锁。锁是旧的，蒙着灰。
陆渐停在门前三步外。他从袖袋摸出一小截蜡烛头擦亮，微弱的火苗跳动，映亮门前方寸之地。地上只有灰尘，无新近足迹。
铜锁的锁孔眼黑着。陆渐蹲下，目光平视锁孔。他没碰锁体。指腹在锁孔边缘的铜沿极其缓慢地抹过。
一点细微的、几乎是粘在指腹上的暗黄碎屑，极其细微。
和永丰米铺铁盒里的粉末颜色很像，但更潮、更黏。陆渐不动声色捻指，将指腹上那点东西摁进预先带来的小油纸片，折好收起。
微弱的烛光上移，扫过门缝下沿。门扇底边和石门槛间，落着一层均匀的薄灰。
但门扇左侧底角边缘，灰尘出现一道不规则的擦痕，很新，像是粗麻布一类东西用力蹭过留下的。擦痕尽头的地面，躺着一粒没烧尽的小小麻绳碎粒。
陆渐吹灭烛火，退回拱门阴影。前方传来缓慢脚步声，一盏灯笼摇摇晃晃靠近，是个更夫。灯光照亮更夫那张枯皱的脸。
“谁？”更夫声音带着警觉，握紧了梆子。
陆渐从阴影里走出半步：“外务院文书，陆渐。”
灯笼抬高，昏光扫过陆渐的差服腰牌。更夫松弛下来：“哦，陆文书……这冷门地方，有公干？”
“查个旧卷案。”陆渐声音平静，“老师傅值夜辛苦了。这一片几时闭门落锁？”
更夫喘了口气：“嗨，这破库，三西年没人正经碰过了。锁是早挂上，落灰的玩意儿。闭门？咱这规矩是亥时初各处落锁巡更。今儿……也就亥时中吧？”他看了看头顶模糊的月亮，“没错，亥时中，前头马厩打水那会儿我还过来瞅了眼，锁还好好的。”
“这附近，亥时后有没人经过？”陆渐目光落在更夫鞋上，沾满泥。
更夫摇头：“这片鬼影子都没。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朝巷子更深处努努嘴，“天黑透那阵子，好像……好像听到这前面有动静，也就一下子，快得像刮风。”
“什么动静？”
“像是……重麻袋闷墩砸泥地的声儿？还是……咳，老了耳背，听岔了也说不定。”更夫摆摆手，用力咳嗽起来，“这天儿，邪门。”他拖着步子摇灯笼走了。
陆渐重新隐入黑暗。他脚步无声，顺着库房外墙阴影向更夫所指方向的巷子深处探去。地面是软泥混杂碎石。没走出多远，前方一个堆杂物的死角传来浓烈的腥气。
昏暗月影下，一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破旧皮袄子下沿被血浸透了。一手向前伸出，僵硬地抠着泥地。
陆渐拔出短刀戒备，缓步靠近。血腥味更浓。他辨认出死者后脑一处不规则的塌陷，伤口沾着泥土碎石。致命伤在胸口，钝器贯穿的样子。死者左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陆渐用刀鞘小心将尸体推得半翻。死者脸脏污，，是那张街面上混日子的痞气脸——王五。他颈间垂挂个小小的油纸包，被血泡透了。
陆渐蹲下，刀尖挑起油纸包的挂绳。另一手探向王五僵扣的左拳。
拳心攥得很紧，指甲陷进皮肉。陆渐两根手指用力抠开指缝。掌心里只有泥污和一撮带血的、沾在皮上的黑色骡子毛。
陆渐耳朵忽然一动。巷口方向，极其微弱的衣角摩擦声。
陆渐身体瞬间绷紧，短刀己从王五尸体旁抬起，刀尖斜指地面。他没有立刻站起，半蹲着，身体转向声音来处，视线刺穿黑暗。
巷口空荡，月光照亮一小块地方。墙影边缘，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长人影轮廓，不知何时立在那里，无声无息。
(http://www.u9xsw.com/book/gdia0f-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u9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