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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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水渍

 

初阳刺眼,檐角滴水下坠的光柱里,尘灰打旋。

陆渐进卷牍房。门窗开敞,管册老文书弓着腰在架子深处,手里毛掸子拂过一函卷宗函套,灰蓬起来。

“司正口信,”门口人影晃动,是周俭总务贴墙框站着,“前儿青溪村案档,连带昨夜那桩……都调到内库封着了。大人要细核。”

陆渐“嗯”了声。手指在案上摊着的几本簿子口划了划。一本是镇妖司去年九月值宿巡更的轮班底录,纸黄得厉害。掀开一页,页角虫蛀出几个小洞。

“这洞……倒像刚蛀的?”旁边一个打杂小子正擦案面,瞄了眼咕哝。

陆渐没应声。册页背后,墨字排得方正整齐:夜戌初更,北门换防。轮值兵员:李保、赵信、孙彪、刘……墨点涂污大半,糊了一个“刘”字痕迹。再翻页,笔迹陡然变成另一种轻巧流滑的字体。

管册老文书的掸子停了,身子转到另一个架子前拍灰。架子顶上一只积灰木箱侧面簌簌又往下掉些细尘。

陆渐放下那本虫蛀的,又取旁边一册稍新的。这册边角硬挺。翻到中间几页,记载东市巡弋人员名单。墨字笔画粗重,其中一行的“王”“虎”两字几乎糊成了一团墨疙瘩。

他指头蘸唾沫在“虎”字边角抹了一下,指尖沾了丁点未干透的墨痕。老文书咳嗽着走近,佝偻的背在光下拖长影子盖住了册页。

陆渐收指头,翻到册末。末尾一行小楷清晰:录于癸亥年十月十一日,录员张。

“十月初一,刘胡子铺子那把火。”陆渐声音不高不低,像念纸上的字,“值巡西市的,可有名单?”

“有。”老文书点头,掸子指向靠北一排架子,“那几天妖物闹水灾,卷底薄了。东市西市杂着录的。”他佝偻着挪步过去,抽出一函卷宗。函套解开,里头一叠纸张松散着。其中一张格外新些。

陆渐拿起。这张纸墨色润泽,上面工整抄着人名。名单偏下的位置,赫然列着:刘全。

“没记错,”老文书慢吞吞道,“刘都头那几天当值西市。”

窗棂光移了几分。陆渐拿起那张新名单。纸面光滑,边缘齐整。对着强光眯眼细看,墨色底下似乎压着几道极淡的原墨痕。他手指在纸上“刘全”两字边缘捻了捻。

纸面光滑下似乎微微不平。指尖挪开那处时,纸面墨痕“刘全”下方压着的墨色底下,被汗水濡湿,渗出墨晕的印子,竟隐约勾勒出一个更瘦长的“虎”字边角轮廓。

“张录员勤快,手脚麻利,字清。”老文书目光扫过架顶积灰木箱,“上个月底急风寒,卷宗收理得乱了点,才耽搁重新整理。”

陆渐“嗯”声收卷,袖中指尖将那页名单折起一角暗压入袖笼。转身时脚无意踢到管册文书脚边的水桶。“哐”水晃出来泼溅几滴在青砖上,洇湿一小片。

“对不住。”陆渐道。

管册文书摆手:“小事。”弯腰扶水桶,佝偻的背脊绷了一下,裤脚似乎比寻常人更僵首些。

陆渐己步出卷牍房。

拐过廊柱,陆渐没回值房。脚步一错,贴西墙绕向司正内务院后墙根下的窄道。墙根下杂草凌乱泥泞。一个侍弄花草的老仆正弯腰修剪墙下一小片半萎的芭蕉。

“花匠爷。”陆渐走近。

老仆抬起枯皱的脸,手里修枝大剪子顿住。

“内务院清污,”陆渐声音压低,“前头药渣子多。有东西混着冲入后院水沟了?”

老仆皱眉:“水沟?没东西啊。”他目光飘向内务院侧门水沟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草泥的手。

“西边花圃,”陆渐道,“烂树根堵了吧?”

老仆“哦”了一声,摇摇头:“那边……清了清。昨夜……傅大人吐得凶,药渍深,水冲过。”他又看了陆渐一眼,目光又沉到那丛半萎芭蕉叶上去了,“……泥是清了,还留点味……不好冲。”

陆渐没再问。目光扫过老仆脚上,那双沾满湿泥和腐草的新官靴。

后墙根窄道里的泥地里,新踩出的几个脚印深而清晰。脚印宽大,靴底官纹平且深,脚尖方向却冲着内务院侧门方向。

傅云章常服袖口沾染的那点暗黄粉末在脑里浮过。药味、铁腥气、腐草的湿气、还有这深陷泥泞的官靴印痕都搅在一起。

衙门马厩外拴马石边,一股草料和畜生糞尿混着鞍鞯皮革的味儿。

“刘胡子铺子?”喂马的老卒裹着油腻皮裙,嘬了嘬缺门牙的嘴,“……那天晚上风大,他后墙头……好像蹿过个人……不点灯,影子快。”

他抄铁锹搅和草料堆:“那人溜得太快……就瞥见腰里有东西反了下光……一闪!”

“光?”王虎杵在旁边追问。

“嗯……像块破铜片片挂在绳子头,晃荡了那么一下……”老卒翻搅着干草,草屑乱飞,“……绳子……对,绳头……好像发黄!”

“绳头黄?”周川脱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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