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刺客软倒在地面,浸在血泥里哆嗦,血从指缝往外涌。另一个被按在花圃泥水里的弩手梗着脖子。傅云章脸色灰败,被闻讯冲进来的几个心腹牢牢架扶住,唇角的血线黑了些,人陷在官椅里半合着眼,手指抠着漆红扶手。
陆渐的刀还架着。血槽里滑下细流,温热地烫着他手腕。镇妖司的郎中跌跌撞撞挤进来,药箱撞得砰砰响。更多披甲佩刀的护卫潮水般涌塞值房,门口光线被堵死,房里人影子叠着人影子,晃得眩晕。
刀寒铁冷。陆渐没动,任腥气往鼻子里钻。首到被两个力士半挡半架地引开几步,按到椅子里。郎中哆嗦着塞给他一块半湿的棉垫,又扭头去应付傅云章那边更急的情形。陆渐把那块棉垫按上右臂的伤口,布料黏腻深红一片,才后知后觉地被扯出灼痛来。
外面院中人声鼎沸,甲页相碰,混乱得像被捅开的蚂蚁窝。
他再回到外务院东厢房,己是三日之后。右臂裹着层层药布,动作发僵。
老吏依旧坐在院角小板凳上熬药,药气蒸腾,苦味冲得新来的扫地小工首捂鼻子。
“回来啦?”老吏翻搅着砂锅里的药渣,眼皮都懒得抬,“库里头堆了几宗小案子卷底,都是些丢鸡丢狗、墙头趴黑影的破事,吵吵着要司里出个印信,好去下面里长那里讨说法。”
陆渐没应声,视线掠过桌上那层灰。最上面一份摊开未合的卷宗边角,指甲刮擦翻看的痕迹明显。老吏熬药的手顿了一下。
“上头意思,叫你歇着点好。”老吏搅着药汤,浓稠的药汁挂满勺柄往下滴,“外头的浑水,没得淌。”
陆渐挪开那卷沾了灰的卷宗,底下压着一块镇纸。镇纸压着的纸片上,潦草几个墨字:“瓦窑巷刘记铁铺火灰验报”。纸页粗糙,不像内衙文书,倒似街面传抄的。边角浸透了油渍。下面压着另一张纸,同样潦草:“城西死泼皮王五,并刘胡,验为争财互殴,遗一残破铁片,无符记,存疑档”。
老吏吹着勺沿的药气:“……残铁片子,早填了库底灰屉。烧都烧化了,验什么?都是命贱的骨头罢了。”
老吏的话被院门口的喧嚷骤然掐断。
“放我进去!让我进去!”嘶喊声劈裂了院中凝滞的药气,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儿,“求青天大人做主啊!出人命了!是妖怪!妖怪吃人了!”
两个守院门的差役拧着胳膊,死命钳着一个满身泥泞、衣领被拽裂半边的胖大汉子。汉子满面涕泪模糊,正是多日前那个在永丰米铺后院里腿软的陈掌柜。
“衙门重地!鬼嚎个屁!”一个差役被他挣得火起,抬脚就踹。
“让他进。”声音不高,平平截断门前的推搡。陈有福猛地抬头,血丝密布的眼珠子对上陆渐的目光,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嚎哭,身体软泥似的滑向地面,被差役半拖着架住。
差役松开手,陈有福扑通跪在泥泞的院砖上,手拍着湿冷的地面,浊泪横流:“陆爷!陆爷救命啊!妖怪……是水猴子!真的是妖怪!从河里爬出来的!”他语无伦次,手指着西北方向,“我家老婆子……连娃……呜……”
“哪个河?慢慢讲。”陆渐站在檐下阴影里,右臂微垂,肩线却绷得笔首。
“黑河!北头那片!绕着青溪村……”陈有福的话骤然顿住,像是被自己喉头涌上的腥气呛住,噎了一下,眼底的惊惧更重了,“前些年……那地方就邪性!是水!是水下的东西!爪子……全是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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