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炙烤着泳池水面，泛起细碎的金光。林宇在起跳台上调整呼吸，耳边是教练的倒数声。这是国家队试训的最后一天，他的每一组数据都将决定能否留下。
"三、二、一——跳！"
林宇如箭般射入水中，转身时余光瞥见看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苏悦？不可能，她今天应该在上海准备面试材料...
触壁计时，25秒78——比他的最好成绩还快了0.3秒。林宇浮出水面，甩掉脸上的水珠，这次清楚地看见看台第三排那个戴着鸭舌帽、举着小型摄像机的女孩。
"喂！你怎么来了？"他趴在池边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苏悦小跑下来，摄像机还开着："徐导让我来拍国家队的训练日常，正好素材里需要个'典型案例'。"她故意把镜头怼到林宇滴水的脸前，"这位同学，请问被选中的感觉如何？"
水花突然溅了苏悦一身。林宇坏笑着收回拍水的手："典型案例是吧？这段记得剪进去！"
教练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嬉闹。林宇朝苏悦比了个"五"的手势，继续投入训练。苏悦退到看台，透过取景框注视着泳池里那个矫健的身影。镜头不自觉地追随着他，从起跳到触壁，从换气到转身，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精确计算的艺术品。
"拍得不错。"
苏悦吓得差点摔了摄像机。转头看见张台长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保温杯。
"张、张台长好！"
"放松点。"老人笑着拧开杯盖，"我看了你的《等待》，很有穿透力。徐导说法国电影学院给你发了面试邀请？"
苏悦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摄像机侧面的贴纸——那是林宇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只卡通海豚。
"犹豫要不要去？"
取景框里，林宇正做着放松运动，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落。苏悦轻声说："如果去了，可能要三西年才能回来。"
张台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泳池："知道吗？三十年前，李莉也面临过类似选择。"他从钱包里取出那张泛黄的照片，"她选择了留下，结果错过了见父亲最后一面。"
照片上的少女李莉站在泳池边，目光却落在镜头外的某个身影上。苏悦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是为了..."
"有些选择没有对错。"张台长收起照片，站起身来，"但记住，真正的羁绊不会被大洋隔断。就像这三个铃铛——"他晃了晃手腕，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即使分散三十年，该重逢时自会重逢。"
***
训练结束后，林宇带着苏悦参观训练基地。傍晚的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他们坐在露天看台上分享一盒冰淇淋。
"所以，"林宇挖走最后一块巧克力脆皮，"你决定去法国了？"
苏悦晃着小勺子："面试还没过呢。再说，Luc导演说可以远程指导我拍毕业作品..."她突然转向林宇，"你呢？试训通过了吗？"
"明天出结果。"林宇望向远处正在关闭的场馆大门，"教练说我的蝶泳转身还需要改进。"
两人陷入沉默。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台阶上交织成模糊的一片。远处传来新闻联播的开场曲，训练基地的广播正在播放今日要闻——关于游泳协会腐败案的后续报道中，陈松的名字被反复提及。
"我爸说，"林宇突然开口，"陈松交代了很多事情，包括当年怎么陷害李教练。"他转动着手腕上的铃铛，"真奇怪，这个铃铛转了一圈，又把我们带回到起点。"
苏悦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李莉教授寄来的，说我们应该看看。"
信封里是一沓复印件，最上面是李教练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停在他去世前一周："如果小悦和小宇看到这些，请告诉小莉，我从未后悔她的选择。人生就像游泳，有时候需要潜入黑暗，才能触到真正的光亮。"
纸张下面还藏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李教练站在埃菲尔铁塔前，身边是戴着同样铃铛的法国女子。
"这是...李莉教授的妈妈？"林宇凑近看，"所以他们..."
苏悦翻到照片背面，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巴黎，1984。即使相隔万里，铃声依旧清晰。"
夜风突然变强，吹得纸张哗哗作响。林宇手忙脚乱地按住飞舞的文件，苏悦去抓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照片飘落在地。
"我来！"他们同时弯腰，脑袋"咚"地撞在一起。
"你头怎么这么硬！"苏悦揉着额头抱怨。
"这是运动员的铜头铁额！"林宇龇牙咧嘴地捡起照片，突然发现照片下还粘着一张小纸条——李莉教授工整的字迹写着："PS：巴黎有全欧洲最好的游泳训练中心，某位教练看到你的比赛录像后很感兴趣。"
林宇盯着纸条看了足足十秒，然后慢慢转向苏悦："这是...什么意思？"
苏悦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就是...Luc导演有个朋友在法国泳协工作，我可能...顺便提过你..."
"苏！小！悦！"林宇跳起来，手里的冰淇淋盒差点飞出去，"你该不会——"
"我只是发了你的比赛视频！"苏悦也站起来，语速飞快，"而且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这种半吊子！"
两人隔着飘落的纸条对视，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很快演变成捧腹大笑。路过的保安用手电筒照向他们："那两个学生！关门了！"
***
回宿舍的路上，林宇坚持要送苏悦去地铁站。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蝉鸣声此起彼伏。
"明天这个时候，"林宇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就知道能不能留队了。"
苏悦晃了晃摄像机："我拍了你所有训练镜头，就算没选上，也能做个'天才运动员陨落记'。"
"喂！"林宇作势要抢摄像机，苏悦敏捷地躲开。追逐中，林宇突然停下，指着路边一家尚未打烊的文具店："等等，我需要买个东西。"
五分钟后，他神秘兮兮地攥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伸手。"
苏悦疑惑地摊开手掌。林宇把两个小东西放在她手心——是陶瓷烧制的迷你铃铛挂件，一个深蓝，一个浅粉。
"防水防摔，"林宇得意地说，"比我们戴的结实多了。可以挂在手机或书包上。"
苏悦捏起蓝色的小铃铛对着路灯看："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林宇挠挠头，"如果你真去法国，时差那么远，总不能老靠意念感应吧？"他掏出手机，上面己经挂上了粉色铃铛，"这样就算隔着半个地球，我们也算...呃..."
"算有同款挂件？"苏悦帮他说完，嘴角却悄悄上扬。她把蓝色铃铛系在摄像机背带上，轻轻一摇，两个小铃铛同时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地铁站入口近在眼前，末班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响起。林宇突然喊住转身要走的苏悦："等等！"
他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这个...帮我看看。法国泳协的邀请函全是法文，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苏悦接过文件，借着站口灯光快速浏览："这是...夏季集训邀请！林宇！这是法国国家青年队的交流项目！"
"所以..."林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如果你真去法国读书，我可能...偶尔...也会去那边训练？"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苏悦的刘海，她突然觉得这个夏夜的风格外清凉。站台广播再次催促乘客上车，她倒退着跑向闸机，举着摄像机喊道："明天早上告诉我试训结果！我要拍个'未来奥运冠军'的专题！"
"喂！别立flag！"林宇的声音混着铃铛声飘来。隔着关闭的闸机，他们同时晃了晃手中的铃铛挂件，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回程的地铁上，苏悦反复阅读那份法文邀请函。在注意事项的最后一栏，有一行手写补充："建议携带个人纪录片拍摄团队，训练过程将作为巴黎奥运宣传素材。"
车窗倒影里，少女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瓜。她摸了摸摄像机上的蓝铃铛，开始构思该如何向李莉教授和Luc导演开口——或许她不必在"纪录片导演"和"朋友"之间做出选择？毕竟，最好的故事永远发生在真实的人生里。
而同一时刻，林宇站在宿舍楼下，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练习严肃表情："是的，我会考虑法国泳协的邀请，但这取决于国家队的安排..."说完自己先破功笑了，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麻雀。
夜空中，银河静静流淌。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将各自面对人生的重大宣布。但此刻，两颗年轻的心因为一个小小的约定而雀跃不己——无论相隔多远，铃铛响起时，就是他们在互道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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