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药厂的铁门在晨雾里锈成暗红色，铁栅栏上缠绕的铁丝网挂着片残破的衣角，布料纤维在风里颤巍巍地飘，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我盯着门柱上模糊的涂鸦，林晚的记忆碎片突然刺进脑海——高中时的美术课上，陆明宇曾在画板上画过同样的图案，扭曲的藤蔓里藏着面铜镜，镜面反射出两个重叠的人影。
“技术队己经提前布控了。”秦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将防弹衣的拉链拉到顶，指尖在腰间的配枪上顿了顿，“张启明这时候约你见面，明显是圈套。”她突然转头，目光扫过我身上的女装，眉头拧成个结，“换身衣服吧，林晚的裙子不适合行动。”
我低头看了眼裙摆上沾的草汁，昨晚从队里偷拿的备用警服正藏在帆布包里。林晚的身体对束缚有种本能的抗拒，拉链划过锁骨时激起阵战栗，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总在提醒我：穿警服的人曾将针管扎进她的后颈。
药厂车间的玻璃穹顶碎了大半，阳光漏下来在地上拼出斑驳的光斑。张启明说的见面地点在发酵罐区，空气中弥漫着股甜腻的腐败味，像极了林晚手机里那段录音里的背景音。第7个发酵罐的阀门上挂着枚枫叶书签，链坠上的暗红在阴影里泛着油光，显然刚被人碰过。
“沈警官果然守时。”扩音器里传出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电流杂音里混着奇怪的滴答声，“不过我没想到秦队长会来，这可不在计划之内。”
秦薇突然拽着我扑倒在管道后，刚才站立的地方瞬间溅起片尘土——是麻醉针！针管扎进铁皮柜的瞬间，管内液体挥发成淡蓝色的雾，和技术队分析的“海巫的歌声”致幻剂特征完全吻合。
“张启明在哪？”秦薇的枪口对准扩音器的方向，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发梢沾着的蛛网在颤抖，“你把双生镜藏哪了？”
扩音器里传来一阵轻笑，接着是书页翻动的声音：“秦队长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吗？沈队父亲的车失控坠崖前，仪表盘上正放着枚枫叶书签。”男声突然变得尖锐，“他发现了镜渊的秘密，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我攥着帆布包的手猛地收紧，警服的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沈拓的记忆突然冲破壁垒——父亲的葬礼上，张启明作为老友前来吊唁，胸前别着的白花里藏着枚枫叶形状的胸针，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来全是破绽。
发酵罐突然发出一阵轰鸣，罐底的阀门被人远程打开，粘稠的深绿色液体顺着管道流下来，在地上积成蜿蜒的小溪。林晚的记忆碎片剧烈翻涌，那些被致幻剂模糊的画面在此刻清晰无比：坠楼前的天台，张启明举着针管狞笑，说“这药能让你亲眼看见沈拓父亲的死因”。
“小心！”秦薇突然将我拽到管道另一侧，刚才的位置己经被绿色液体腐蚀出个黑洞。她的手臂被飞溅的液体灼出片红痕，却顾不上处理，只是死死盯着发酵罐顶的阴影，“苏沐在上面！”
穿灰色卫衣的身影在罐顶一闪而过，手里举着的铜镜反射出刺眼的光。我认出那是博物馆失窃的唐代双生镜真品，镜面边缘的裂痕里卡着片枫叶，和书签链坠的材质完全相同。
“想知道镜渊的终极秘密吗？”苏沐的声音从罐顶传来，他将铜镜对准我们，镜面里突然映出沈拓父亲的身影，正对着虚空嘶吼，“只要让林晚的血滴在镜上，就能唤醒沉睡的镜灵！”
秦薇的枪响得又快又准，子弹擦过苏沐的手腕，铜镜应声坠向发酵罐。我扑过去接住的瞬间，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海啸般涌来——张启明在镜渊给沈拓父亲注射致幻剂的画面，陆明宇的母亲借陈慧身体吸食影子的画面，甚至还有林晚坠楼前藏U盘的动作，原来她把赵峰的交易记录藏在了铜镜夹层里。
“抓住他！”秦薇的吼声将我拽回现实，苏沐正顺着管道往下滑，他的卫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后腰的鹰形纹身，和赵峰手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追逐在迷宫般的管道间展开，林晚的身体在狭窄的缝隙里异常灵活，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帮我避开了数次偷袭。当苏沐被堵在死角的瞬间，他突然撕开卫衣，露出胸前用朱砂画的阵符，和镜渊石台上的图案完全吻合：“我是陆明宇的影子！你们永远杀不死我！”
秦薇的第二枪打在他脚边的铁皮上，火花溅起的瞬间，我看到苏沐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了下来。林晚的记忆突然给出答案——双生镜不仅能移植灵魂，还能剥离影子，苏沐根本不是活人，只是陆明宇用镜术制造的傀儡。
“铜镜夹层里的U盘！”我突然想起刚才触到的硬物，指尖顺着裂痕摸索，果然抠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器，“里面有张启明和赵峰的交易记录！”
苏沐的脸瞬间扭曲，他猛地撞向旁边的储液罐，阀门破裂的瞬间，致幻剂雾气喷涌而出。在视线被蓝雾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而他消失前指向的方向，秦薇正被几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围在中间，为首的男人手里举着枚枫叶书签，和张启明照片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沈拓！”秦薇的吼声穿透雾层，她的枪掉在了地上，手腕被黑衣人用手铐锁住，“别管我！把U盘带出去！”
我攥着U盘钻进通风管道时，身后传来张启明的狂笑：“镜渊的仪式马上开始了！林晚的血加上秦薇的影子，就能打开阴阳门！”管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想起林晚藏在《毒理学纲要》里的最后一句话：“双生镜的裂痕，要用施术者的血才能修复。”
通风管的出口正对着药厂的锅炉房，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天上拼出奇怪的形状，像枚正在滴血的枫叶。我摸出藏在警服内衬的折叠刀，刀刃划过指尖的瞬间，血珠滴在从苏沐身上搜出的铜镜残片上——残片突然发出一阵金光，映出锅炉房角落的暗门，门把手上挂着的，正是沈拓父亲失踪的那半块双生镜。
暗门后的石阶蜿蜒向下，空气里的硫磺味越来越浓。林晚的记忆和沈拓的本能在此刻完全同步，我知道下面就是张启明说的镜渊，而秦薇的笑声正从深渊里传来，带着被致幻剂影响的诡异回响。
石阶尽头的平台上，秦薇被绑在石台上，张启明正举着针管走向她，针管里的液体泛着和“海巫的歌声”一样的淡蓝色。石台上的凹槽里刻着“以魂换魂”西个大字，周围的石壁上嵌着数十面小铜镜，每个镜子里都映出不同时期的秦薇，从穿警服的少女到现在的刑侦队长，表情全是惊恐。
“沈警官来得正好。”张启明转过身，他的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胸前的枫叶胸针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用秦薇的影子献祭，就能让你父亲复活。”
我将U盘扔向远处的火把，交易记录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瞬间，张启明的表情变得狰狞：“你疯了！那是扳倒我的唯一证据！”
“证据不止这一个。”我举起手里的双生镜残片，将指尖的血滴在裂痕上，“你父亲当年就是用这个方法封印的镜灵，现在该轮到我了。”
残片拼合的瞬间，整面双生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石壁上的小铜镜同时碎裂，镜中的秦薇影子全部涌向石台，在她周围形成道金色的屏障。张启明的针管刺到屏障的瞬间，整个人突然被弹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
我解开秦薇的手铐时，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显然受了致幻剂的影响。但当她的指尖触到我流血的手时，突然清醒过来，紧紧回握住我：“别用林晚的身体做这种事，不值得。”
我看着石台上逐渐闭合的镜渊入口，突然笑了。林晚的记忆里，秦薇总在她受伤时说“别逞强”，而沈拓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永远把危险留给自己。或许从穿成林晚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早己共享了彼此的软肋。
药厂外传来警笛声时，我和秦薇并肩走在晨光里。她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却非要抢着拎装双生镜的证物袋，说“你这身体禁不起折腾”。我看着她耳后的痣在阳光下泛出浅金色，突然明白林晚藏在铜镜夹层里的深意——有些真相不必完全揭开，能并肩走出黑暗，就己经是最好的答案。
证物袋里的双生镜突然发出一阵轻响，镜面的裂痕正在慢慢愈合，映出的我们肩并肩的影子，己经分不清哪部分属于沈拓，哪部分属于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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