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支队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我盯着玻璃柜里那面修复好的双生镜，指腹在微凉的柜面上划出细痕。镜面里的沈拓穿着笔挺警服，眼神却带着林晚独有的犹豫——这是灵魂归位前难以磨灭的残影，像块洗不掉的水印。
“赵峰的狱友有新供述。”秦薇的声音穿透档案纸的沙沙声，她将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最上面那张拍着枚银质书签，枫叶链坠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他说赵峰入狱前，把批新型毒品藏在了市立图书馆，暗号是‘染血的枫叶’。”
我拿起照片时，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茶杯，褐色的茶水在纸页上晕开，恰好遮住了书签边缘的刻痕。林晚的记忆突然翻涌——高中时的秦薇总把同款书签夹在《犯罪心理学》里，说“血一样的颜色才够警醒”，而书签链坠的磨损程度，和监控里赵峰的那枚完全吻合。
图书馆的木质旋转楼梯发出吱呀的呻吟，302室的窗台上积着层薄灰。《毒理学纲要》躺在最角落的书架上，书脊上有个极淡的指印，和林晚手机解锁键上的指纹完全一致。翻开书页的瞬间，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夹在里面的不是毒品清单，而是半张染血的照片——背景是缉毒支队的训练场，穿作训服的沈拓正把摔倒的秦薇拉起来，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成奇怪的形状，像枚扭曲的枫叶。
“是林晚的字迹。”秦薇的指尖点向照片背面的口红印，那里的唇形和我现在这张嘴完全吻合，“她什么时候去的训练场？”
林晚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训练场的铁丝网外，她举着手机偷拍的手在发抖，口袋里的枫叶书签硌得肋骨生疼，远处传来秦薇的呵斥声：“沈拓你是不是瞎！没看到我脚崴了？”
书架后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我和秦薇同时拔枪转身，只看到个穿灰色卫衣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捡书，怀里抱着本《镜像神经元研究》，封面上用荧光笔圈着“性别认知障碍”几个字。
“对不起！我叫苏沐，是心理学研究生。”男生慌忙站起来，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张清秀得过分的脸，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的女声，“听说林晚小姐的案子很特殊，想来找些参考案例。”
秦薇的枪口始终没放下：“查资料需要翻法医档案区的书？”
苏沐的手指猛地攥紧书脊，指节泛白：“我在研究跨性别心理……”他突然抬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太久，“您就是林晚吧？您的灵魂移植案例在学术圈很轰动。”
我捏着照片的手猛地收紧，纸页边缘割得掌心生疼。林晚的记忆里从没有这个人，但他摸眼镜的动作，和精神病院监控里苏晴整理头发的姿态如出一辙。
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苏沐盯着桌面的指纹粉，突然笑了：“我知道毒品藏在哪。”他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图书馆平面图，在少儿区画了个圈，“但我要见秦队单独谈。”
秦薇走进会见室时，我正透过单向玻璃观察苏沐。他突然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中的倒影却对着我做了个口型：“双生镜碎片，在少儿区第7排。”
少儿区的《海的女儿》里夹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的瞬间，杏仁味扑面而来——和林晚后颈针孔的残留气味分毫不差。信封里装着包白色粉末，还有张打印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将针管扎进实验兔的后颈，背景日历显示是三年前，恰好是沈拓父亲殉职的月份。
“这是新型致幻剂‘海巫的歌声’。”技术队的老李戴着防毒面具，“服用后会产生性别认知错乱，和林晚初期的精神状态高度吻合。”
秦薇的声音突然发颤：“照片里的男人，是市立医院精神科主任张启明。”她戳向照片角落的铭牌，“他上个月刚发表过‘灵魂移植’论文，引用案例正是林晚。”
我捏着枫叶书签的手猛地收紧，链坠尖角刺进掌心。林晚的记忆碎片拼凑出完整画面：坠楼前的天台，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逼近，嘴里念叨着“沈拓的灵魂太顽固”，而他胸前的铭牌正是张启明。
闭馆铃声响起时，苏沐出现在少儿区门口，把玩着枚新的枫叶书签：“张主任让我带句话。”他的声音突然尖锐，“想知道沈拓父亲的真正死因，明晚八点，废弃药厂见。”
秦薇的枪响擦过苏沐的耳际，击碎了旁边的穿衣镜。碎片飞溅的瞬间，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林晚的脸正对着沈拓的影子冷笑，而苏沐的倒影里，赫然藏着陆明宇的眼睛。
深夜的档案室里，我翻到沈拓父亲的旧病历，最后一页夹着张处方单，签名是张启明。林晚的记忆突然刺痛神经——高中校医室里，穿白大褂的男人给发烧的她打针，说“这药能让你看到真正的自己”，而他胸前的校徽，和市立医院的标志一模一样。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张启明站在双生镜前，举着枫叶书签，镜面反射出的人影却是沈拓父亲。照片下方写着：“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就一个人来。”
我摸出那枚染血的书签，链坠尖角在掌心刻出浅痕。林晚的记忆和沈拓的本能在此刻重叠——无论对方设了什么局，这场关于镜子和真相的博弈，都该有个了断了。
秦薇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她趴在卷宗上睡着了，发间别着的白菊沾了露水。我轻轻把书签放在她的桌角，突然明白林晚藏在书里的深意——有些守护不必说出口，就像枫叶总要落在最眷恋的土地上。
雨还在下，敲打着档案室的玻璃窗。我知道，明天的废弃药厂必然藏着陷阱，但此刻掌心残留的书签温度，和秦薇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笃定——无论镜中藏着多少鬼影，这次我们都能并肩走出来。而那面静静躺在玻璃柜里的双生镜，裂痕深处似乎正泛着微弱的金光，像在预示着什么即将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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