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朱西的斗笠边缘滴落，在周府书房的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洼。
他反手锁上门，从怀中取出那本被油纸包裹的账册。
烛光下，封面上"永乐十二年冬"几个字己经有些模糊，边角处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是血。
朱西的指尖微微发抖。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不确定。
小妹还活着，却成了杀人凶手；自己身为锦衣卫千户，却放走了逃犯。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账册。
"十月丙申，郑侍郎收雁翎刀三十柄，折银二百两..."
"十一月庚子，王指挥使取神机弩五张，欠银一百五十两..."
"十二月..."
每一页都记录着军械流向和受贿金额，笔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末尾还盖着周正的私印。
朱西越看心越沉，这些名字中不乏朝中重臣，甚至还有几位皇亲国戚。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如小蝶所说，写着"十五日夜，郑至，除之"八个字。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朱西迅速合上账册，塞入怀中。
"大人？"是小旗官的声音，"府尹大人请您去前厅。"
朱西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出。雨水己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前厅灯火通明，府尹张大人正与李慕白低声交谈，见他进来，两人立刻噤声。
"朱大人，逃犯可有踪迹？"张府尹抚着胡须问道。
朱西抱拳行礼："下官无能，让犯人逃脱了。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在搜查月娘房间时，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帕子——这是小蝶临走时塞给他的。李慕白的眼睛立刻黏在了帕子上，喉结上下滚动。
"这是..."
"似乎是擦拭凶器的布帛。"朱西盯着李慕白，"上面还有红色粉末，与师爷袖口上的颇为相似。"
李慕白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捂住袖子。张府尹狐疑地看向他："李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下官、下官不知啊！"李慕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朱西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桌上的茶壶泼向李慕白。茶水溅在他的袖口上，红色粉末立刻变成了靛蓝色。
"朱砂遇碱变色，正是伪造伤口的药剂。"朱西逼近一步，"师爷袖口上的粉末，与月娘'伤口'上的如出一辙。你为何要帮月娘伪装伤势？"
厅内一片死寂。张府尹猛地拍案而起："李慕白！你好大的胆子！"
李慕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明鉴！是、是月娘威胁下官，说若不下官帮她，就要揭发下官...下官收受商户贿赂的事..."
朱西眯起眼睛。这个借口太过拙劣，李慕白明显在隐瞒什么。但此刻他更需要的是时间——时间来处理那本要命的账册。
"府尹大人，"朱西拱手道，"此案牵涉甚广，下官请求将李师爷交由锦衣卫审讯。"
张府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就依朱大人。不过..."他压低声音，"郑侍郎方才派人来问案情进展，你看..."
朱西心头一凛。郑文远果然坐不住了。
"下官会亲自向郑侍郎说明。"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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