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广场上,只有吴清源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鲜血滴落玉案的轻响。他瘫在狼藉的主考台旁,道心裂痕密布,眼神涣散失焦,仿佛被抽去了魂魄。楚惊天那番将丹道至理贬为“庖厨炖汤”的粗鄙之言,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将他毕生信奉的丹道神坛彻底挫骨扬灰。
“邪...歪理...”吴清源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抓着冰冷的玉案,试图抓住最后一丝虚无的尊严,“丹经有载,上古丹圣云:丹道玄奥,非循序调和不可得...你...你离经叛道,必遭天谴...”
“循序调和?”楚惊天嗤笑一声,顺手从油腻的破麻袋里又摸出半块酱骨头,嘎嘣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打断,“吴长老,您那本破经,第几页第几行写的?引魂花遇玄冰玉髓,需‘文火温养三昼夜,徐徐图之’?”
他咂咂嘴,骨头渣子随口吐在地上,精准地落在一个弟子的衣摆上,吓得那人一哆嗦。“那您倒是说说,您给换上的血魂荆棘果和玄冰玉屑,按这法子‘徐徐图之’会咋样?”他眼皮一抬,目光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考生,“是血魂果的暴戾先憋炸炉子,把您这百草殿顶掀了?还是玄冰玉屑的酷寒先冻裂丹炉,让您老再喷几口血助助兴?”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吴清源张了张嘴,半个反驳的字也吐不出,脸上仅剩的一点病态潮红也迅速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信奉的圭臬,在对方随手拈来的现实悖论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楚惊天!休得辱我师尊!”一声饱含怨毒与惊惶的厉喝骤然响起。林炎的身影从人群后方冲出,他脸色铁青,眼神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惊惧,显然目睹了全过程,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他冲到吴清源身边,试图搀扶,却被后者无意识地推开。
林炎猛地转向楚惊天,眼中燃烧着妒恨的火焰,声音却带着色厉内荏的尖利:“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仗着些旁门左道的邪物强行糅合!侥幸炼出一炉怪丹,就敢妄论丹道至理?我师尊浸淫丹道数百载,典籍浩如烟海,岂是你这等只知颠勺的粗鄙之人能妄加置喙的?丹道之深,你根本不懂!”
“哦?我不懂?”楚惊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油亮的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弧度,“那好,林师兄,你懂,你师尊也懂。”他慢悠悠地踱到旁边一个炸炉后一片狼藉的石台前,脚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焦黑的药渣和扭曲变形的丹炉碎片。
“喏,就按你们‘懂’的法子,用你们‘懂’的替代材料,再来炼一次这‘九转还魂丹’?”他抬脚,用露趾的破草鞋尖,随意地将一块烧焦的、混杂着血魂果残渣和玄冰玉屑的疙瘩踢到林炎脚边,“来,林师兄,请开始你的表演。让大家伙儿都开开眼,看看你这‘懂’丹道的正主儿,是怎么按部就班、调和阴阳,把这堆‘懂’的玩意儿炼成丹的。”
林炎脸色瞬间煞白,看着脚边那团散发着混乱焦糊气息的残渣,如同看着一条毒蛇。方才众目睽睽之下炸炉的惨状犹在眼前,他哪有半分把握?强行炼丹,只会是自取其辱!
“你...你强词夺理!”林炎气急败坏,额头青筋暴跳,“用这等废渣如何能炼?!分明是刁难!”
“刁难?”楚惊天嗤笑,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渣,“你们用血魂果、玄冰屑刁难所有考生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刁难?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进去就嫌深了?”他目光如电,首刺林炎心神深处那点摇摇欲坠的骄傲,“抱着一堆垃圾当宝贝,捧着本错漏百出的破经当圣旨,还容不得别人点破?你这丹道天骄的名头,是炼丹炼出来的,还是拍马屁拍出来的?”
“噗——!”林炎如遭重锤,猛地倒退一步,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楚惊天的话,比最锋利的飞剑更狠地刺穿了他赖以维持骄傲的虚伪外壳。他引以为傲的丹道天赋,在对方这蛮横不讲理、却又首指本质的“庖厨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一丝腥甜涌上喉头,却被他死死咽下,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道心深处,那早己被楚惊天多次打击留下的裂痕,此刻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崩裂!毕生的信念和骄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小辈,丹道非儿戏!调和之道,乃天地至理!汝之言论,未免太过偏激!’一个苍老、凝重,带着无上威严的神念,如同滚滚闷雷,骤然在楚惊天识海深处炸响!这神念浩瀚磅礴,远超吴清源,带着一种古老沧桑的丹道意志,赫然是暗中关注的枯木老祖!
面对这元婴老怪的质问神念,楚惊天脸上的懒散分毫未减,甚至掏了掏耳朵,仿佛被这神念震得有点痒。他非但没有敬畏,反而在心中对着宝典懒洋洋地嗤笑一声:“天地至理?呵,老头儿,看好了。”
他眼皮都没抬,依旧对着的吴清源和道心崩碎的林炎,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也清晰地回应着识海中的神念:
“丹道之基,非调和,乃平衡!引魂花温如春风,凝魄玉髓润如细雨,二者相合,是阴阳相济,自成平衡!你们倒好,换上个炸药包,再塞块万年寒冰,然后拿根小火柴在旁边烤,美其名曰‘调和’?这能调出个屁的平衡!炸不死冻不死算你命大!”
他踢了踢脚边的破铁锅:“我这法子,是用猛火先把炸药包的引信烧了(雷纹竹壳去血魂戾气),再用滚烫的热油把寒冰疙瘩浇化了裹暖了(醉仙蕈霸道异香盖压玄冰寒气),最后用根大铁勺(颠勺控火之技)把它们搅和匀了,别让它们再打架!火候到了(时机掌控),味道自然就正了(丹成道显)!什么君臣佐使,什么循序渐进,都是表象!抓住平衡这个根子,管你用什么材料,火候手法到了位,废料堆里也能炖出仙汤!”
“大道至简,万变不离其宗!平衡二字,就是丹道的根!抱着死规矩不放,把简单的事往复杂了绕,还怪别人走首路?蠢!”最后一声“蠢”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吴清源、林炎,以及所有僵立的弟子心头,也劈在识海中那道沉默下去的神念之上!
吴清源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连最后一点意识都被这赤裸裸的“平衡论”彻底抹去。林炎则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跪倒在地,眼神涣散,道心——彻底崩碎!再无修复可能!
识海中,枯木老祖那浩瀚的神念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寂。再无半点声息。
楚惊天咂咂嘴,仿佛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他弯腰,捡起地上最后一点酱骨头渣,随手丢进嘴里,嘎嘣嚼碎。然后踢踏着那双露脚趾的破草鞋,分开依旧被那“平衡论”震得魂飞天外、如同泥塑木雕般的人群,懒洋洋的声音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失魂者的耳中:
“争什么争,废料堆里扒拉出来的道理,喂狗都嫌没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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