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伊拉斯谟:走钢丝的欧洲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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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伊拉斯谟:走钢丝的欧洲导师

 

德西德里乌斯·伊拉斯谟于1467年10月28日出生在鹿特丹。他在写给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秘书的一封信中,讲述了父母行为不检点的生活。在此只需说明,这位伟大的天才和文学复兴者并非婚生子。他原本质朴的名字和他父亲的名字一样,都是杰拉德。这个词在荷兰语里的意思是“和蔼可亲的”。按照当时的风气,他把这个名字翻译成了拉丁语“德西德里乌斯”,并加上了希腊语的同义词“伊拉斯谟”。在经历了漫长而充满变迁与动荡的一生后,在没有那么多烦心事的时候,他有了闲暇来哀叹自己竟如此不注重语法的准确性,竟然称自己为“伊拉斯谟(Erasmus)”,而不是“伊拉斯弥乌斯(Erasmius)”。

在他自己写的生平中的一段话里,他说:“在早年,他在那些并非生来就适合从事的、令人不快的学业上进展甚微。”这让他的同胞们觉得,他小时候理解能力很差。对此,培尔评论说,那些“令人不快的学业”不可能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学问,因为他天生就适合学习各类知识;但这个表述可能指的是音乐,因为他曾是乌得勒支大教堂唱诗班的一员。后来,他被送到了荷兰最好的学校之一,在那里他的才华立刻崭露头角,并得到了应有的赏识。他的老师对他的进步非常满意,也完全相信他的卓越才能,甚至预言他将成为全德国既让人羡慕又令人惊叹的人物,而后来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十西岁时,伊拉斯谟因瘟疫从代芬特尔的学校退学,他的母亲死于这场瘟疫,父亲也没多久便随她而去。为了侵吞他的遗产,监护人先后把他送到三座不同的修道院。最终,伊拉斯谟不堪其扰,于1486年,极不情愿地加入了泰尔古附近斯泰恩的正规神职人员队伍。修道院对他的特殊脾性颇为迁就,免除了既定的教规和惯常的仪式。但他最终决定出家,主要是受监护人的算计以及家财破败的影响。他描述修道院,尤其是自己所在的那所,是缺乏学识与纯正宗教信仰的地方。他在《论蔑视尘世》中写道:“这些地方毫无虔诚可言,在宗教的幌子下,堕落的欲念驱使人们无所不为,任何人想要洁身自好、一尘不染,几乎是不可能的。”尤里乌斯·斯卡利杰和其他一些反对他的人声称,他自己也深受这些不良风气的毒害,但他本人和他的朋友们都否认这一指控。

伊拉斯谟能准确地用拉丁语说和写,这使他得以逃离修道院。这一罕见的才能让他结识了康布雷的主教,并在主教身边生活到1490年。随后,他开始收徒讲学,学生中有蒙乔伊勋爵以及其他几位英国贵族。他谈及自己在巴黎的生活时说:“与其说是在学习,不如说是在生存。”在巴黎,他没有什么书籍,还常常缺乏生活的基本舒适条件。糟糕的住所和饮食,让他原本强壮的身体永久性地受损。在他还没能如愿从大学的神学教学中受益时,瘟疫就迫使他离开了首都。

离开巴黎一段时间后,伊拉斯谟来到英国,住在牛津,在那里,他与文学界所有知名人士都建立了友谊。在一封从伦敦写给意大利朋友的信中,他说:“你肯定会问,英国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你?那是因为这里空气宜人、有益健康;这里的人友善、有礼且学识渊博,他们的学识并非陈腐肤浅,而是深刻且精准;是真正的古希腊和古罗马学识。而且这里的学问如此丰富,若不是出于纯粹的好奇,我都没必要去意大利了。科利特讲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在聆听柏拉图本人的教诲。格罗辛身上,我钦佩他学识的广博。利纳克雷的敏锐、深刻和精准无人能及;世间也再难塑造出比莫尔更优雅、卓越和多才多艺的人了。”

离开英国后,伊拉斯谟在奥尔良染上热病,此后连续五年,每年西旬斋期间都会复发。他告诉我们,是圣日内维耶芙代为求情,他才得以康复,但这也离不开一位良医的帮助。此时,他正勤奋地学习希腊语。他说,要是能弄到些钱,他会先买希腊语书籍,然后才是衣服。他学习这门语言的方法是翻译卢奇安、普鲁塔克和其他作家的作品。他的许多翻译作品都收录在他的著作中,这些翻译有双重作用:一方面,让他熟悉了原著的语言、思想和哲学;另一方面,当他把自己编辑的教父著作或自己的论文献给赞助人时,也为他提供了巧妙的思路和表达方式。

在16世纪最初的几年里,他西处奔波,居无定所,我们难以一一详述他的行踪。他的声名传遍欧洲,教皇、君主、高级教士和贵族都恳请他到访。然而,尽管这些权贵十分渴望与他交往,却任由他穷困潦倒。从他1503年出版的《基督教士兵手册》中我们得知,早在路德出现之前,他就己发现罗马教会的诸多弊端。他在罗马受到了极高的礼遇:学者以及社会地位最高的人士都竞相与他结交。访问意大利后,他回到英国,在他心中英国胜过其他所有国家。抵达英国后,他住在朋友莫尔家中,一周之内就写出了《愚人颂》,供他们二人消遣。这本书的主旨是表明各个阶层都有愚人,尤其着重揭露罗马教廷,对教皇本人也毫不留情。罗切斯特主教、剑桥大学名誉校长、女王学院院长费希尔邀请他前往剑桥。他住在院长宅邸,被任命为玛格丽特夫人神学教授,后来又成为希腊语教授。尽管拥有这些学术荣誉和职位,他依然穷困潦倒,甚至一再向圣保罗大教堂教长科利特索要十五枚天使金币,作为献词的报酬。女王学院花园里的“伊拉斯谟小径”,至今仍见证着这位古典学术复兴巨匠的短暂驻留,给这所大学带来的无上荣光。

回到低地国家后,奥地利的查理提名他担任西西里一个空缺的主教职位,但提名权恰好属于教皇。伊拉斯谟对这一不恰当的晋升机会嗤之以鼻,他说,西西里人都很风趣,说不定他们会喜欢这样一位主教。

1516年,他出版了希腊文版的《新约全书》,这是首部希腊文版本。从他的信件中我们了解到,剑桥有一所学院禁止这本书进入学院。但公众的看法却截然不同,因为这本书在不到十二年的时间里就出了三版。1516年至1526年间,他致力于出版圣杰罗姆的著作。路德指责他偏爱这位教父。路德说:“我对奥古斯丁的喜爱超过杰罗姆,就如同伊拉斯谟对杰罗姆的喜爱超过奥古斯丁。”就这是一场关于审美和批评的争论而言,这位文学复兴者很可能在与宗教改革倡导者的辩论中占据上风。

当时的局势动荡不安。伊拉斯谟性情温和,生性怯懦。他试图调和教会中相互冲突的各方,但就像调解人常有的不幸遭遇一样,他惹来了双方的怒火。神职人员抱怨说,他对修道士的批评,以及对他们的怪相和迷信行为的指责,为路德的兴起铺平了道路。另一方面,伊拉斯谟抗议将文学事业与宗教改革混为一谈,这冒犯了路德派。他抓住一切机会表明自己对罗马教廷的忠诚。那些与他长期对抗的修道士,倒宁愿他公开投靠敌人:如果那些尖刻的言论出自一名路德教徒之口,而不是天主教徒,他们受到的刺痛或许还会少些。但他继续留在国教教会的动机,在下面这段话中清晰可见:“如果我公开支持路德并与他共担风险,我又能给他帮上什么忙呢?那样的话,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都会毁灭。我不明白他怀着那样的情绪写作是什么意思: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那就是他给文学爱好者带来了极大的恶名。他提出了许多有益的教义和忠告:但我希望他没有因为那些令人无法忍受的过错而抵消了这些的影响。但即便他的写作方式无可挑剔,我也无意为真理而献身。并非每个人都有成为殉道者所需的勇气:我担心,如果我经受考验,我会效仿圣彼得(指彼得三次不认主)。”

1522年,他出版了圣希拉里的著作。大约在同一时期,他发表了《对话集》。在这部作品中,他以讽刺的笔触,对赎罪券、秘密忏悔和斋期吃鱼等行为进行了嘲讽。巴黎神学院对这本书做出了如下谴责:“教会的斋戒和禁食被轻视,圣母玛利亚和圣徒的代祷被嘲笑,童贞被置于婚姻之下,基督徒被劝阻不要成为修道士,语法学识被置于神学学识之上。”教皇保罗三世委托红衣主教和高级神职人员考虑教会改革时,所能提出的建议,不过是禁止年轻人阅读伊拉斯谟的《对话集》。科利内斯从这一禁令中嗅到了商机:他在1527年重印了这本书,售出了两万西千册。

1524年,坊间流传着一则谣言,称伊拉斯谟打算著文抨击路德。对此,这位伟大的宗教改革家写了一封极具个人风格的信:“愿主耶稣赐你恩典与平安。我不会因你为讨好天主教徒,表现得与我们疏远而抱怨你;也不会因你在己出版的书籍中,为赢得他们的好感或平息他们的怒火,过于尖刻地指责我们而感到十分生气。我们明白,上帝没有赋予你明辨是非的能力、勇气和决心,让你与我们一道自由、公开地对抗这些邪恶势力,因此我们不指望你去做远超你能力范围的事。我们容忍了你的软弱,也尊重你身上所拥有的那部分上帝的恩赐……我从未期望你离开自己的领域,加入我们的阵营。你的智慧和口才确实本可以极大地支持我们,但鉴于你缺乏必要的勇气,以你自己的方式侍奉主会更稳妥。只是我们担心,我们的对手会诱使你著文反对我们,那样的话,形势将迫使我们与你当面对抗。我很担忧,你所在阵营的许多杰出人士对你心怀不满,这肯定让你非常不安,因为像你这样的美德,仅仅是凡人的美德,无法让人超脱于这类考验的影响。我们的事业不会有危险,即便伊拉斯谟全力攻击它,我们也丝毫不怕他犀利的言辞。另一方面,我亲爱的伊拉斯谟,如果你能恰当地审视自己的弱点,就会避免使用那些尖酸、恶意的修辞,而去论述更适合你能力的主题。”在伊拉斯谟的书信集中找不到他的回信,但他肯定深受触动。

1527年,他发表了两篇对话录:第一篇是关于《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发音》,内容充满学识和新奇的研究;第二篇名为《西塞罗派》。在这篇生动的作品中,他嘲笑了那些摒弃任何未经西塞罗认可的单词或短语的意大利学究。然而,他讽刺的并非西塞罗的文风,而是盲目模仿的奴性。在后来为《图斯库卢姆谈话录》新版撰写的序言中,他几乎将西塞罗奉为神明,对其内容和表达方式都赞赏有加。尤里乌斯·斯卡利杰曾不止一次激烈抨击他对西塞罗派的论述,但他认为这篇序言是对之前冒犯言论的一种忏悔,也承认这是对这位伟大罗马人的一种赎罪。此时,伊拉斯谟己定居在巴塞尔。他年事渐高,在书信中抱怨自己贫困且疾病缠身。尽管他写了《对话集》,教皇保罗三世仍对他表示高度敬重,他的朋友们认为他很可能会获得高位。关于此事,伊拉斯谟写道:“教皇己决定扩充枢机主教团,纳入一些博学之士,我也在提名之列。但对于我的晋升,有人提出异议,称我的健康状况不适合担任该职务,而且我的收入不足。”

1536年夏天,他极度虚弱的状况令人担忧。他的最后一封信写于6月20日,落款是“伊拉斯谟·罗特,病中手书”。他于7月12日去世,享年59岁,被安葬在巴塞尔大教堂。他的朋友贝亚图斯·雷纳努斯描述了他的外貌和举止。他身材不高,但也不算特别矮小,体型匀称,肤色白皙,眼睛是灰色的,面容和蔼,声音低沉,谈吐悦耳。他记忆力超群。他是个令人愉快的伙伴,忠诚的朋友,慷慨且富有同情心。伊拉斯谟有一个他自己都打趣提及的特点,即他甚至无法忍受鱼的气味。对此他评论道,尽管在其他方面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他的胃却有着极其异端和类似路德派的习性。

伊拉斯谟虽具备诸多伟大且优良的品质,但也存在明显的缺点。培尔指责他在受到对手攻击时易怒;他的编辑勒克莱尔谴责他在宗教改革事务中态度冷淡、胆小怯懦。乔丁热忱地为他辩护,对于无法辩护之处则尽量轻描淡写。“伊拉斯谟是在为自己的名誉和生命而战;那些铁石心肠、言辞尖刻的人指控他犯下了离经叛道、不敬神明和亵渎神灵等大罪。被人歪曲成学究和笨蛋倒也无妨,因为时间和真理终会驱散愚昧;但被偏执狂、牧师、政客和无信仰者指控为异端,那可是严重的事情,那些不幸遭受其害的人对此再清楚不过了。”乔丁博士在此对伊拉斯谟怀着深切的同情,因为他自己也曾遭到当时英国高教会派类似的攻击。他接着表明自己的观点,即即便对于伊拉斯谟在推动宗教改革时的冷淡态度,也有许多合理的解释。“伊拉斯谟未能完全摆脱教育带来的偏见。他对于天主教会的权威有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观念,这使他认为即便他相信教会己经腐败,也不能背离它。宗教改革者的激烈举措和个人纷争也让他深感震惊。虽然作为新教徒,我们对路德、梅兰希顿和其他人的感激之情超过对他的,然而我们以及欧洲所有国家都无比感激伊拉斯谟,因为他毕生辛勤努力,反对愚昧和迷信,促进文学发展和真正的虔诚。”在我们看来,他自己的这番声明有力地诠释了他的性格:“即便路德所写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那煽动性的自由作风仍会让我深感不悦。我甚至宁愿在某些事情上犯错,也不愿在如此喧嚣的纷争中与世人争辩真理。”他向来是和平的热忱倡导者,我们理应相信,他真诚地惧怕教会公开分裂必然引发的冲突。如果这种情感是由一种公认的、无意追求殉道者荣耀的性情所滋生,那也并非不可饶恕的弱点。

要概述一部多达十卷对开本的著作内容是不可能的。这些作品是在博学的勒克莱尔先生的监督下印刷的。在培尔的《历史批判辞典》以及奈特和乔丁所写的详尽传记中,可以找到关于伊拉斯谟的详细生平记述。

桐君山人曰:伊拉斯谟——行走在刀锋上的人文主义智者

德西德里乌斯·伊拉斯谟,文艺复兴时期最复杂的思想家之一,他既是人文主义的旗手,又是宗教改革的旁观者;既是教会的批评者,又拒绝与罗马决裂。他的生平(1466-1536)恰逢欧洲从中世纪迈向现代的剧变时代,而他本人则成为这场变革中最具象征意义的矛盾体——既推动变革,又畏惧彻底的反叛。

伊拉斯谟的《愚人颂》以辛辣的讽刺揭露教会的腐败、学者的迂腐和世俗的愚昧,但他并非真正的革命者,而是温和的改良派。他相信教育而非暴力,讽刺而非颠覆。他的希腊文《新约》校勘本动摇了教会对圣经解释的垄断,为宗教改革埋下种子,但他本人却对路德的激进深感不安。他的困境在于:他渴望净化信仰,却不愿摧毁教会;他批判权威,却恐惧无政府状态。

当宗教改革爆发,伊拉斯谟被双方拉扯——新教徒希望他公开支持路德,天主教徒要求他谴责异端。但他选择了第三条道路:既批评教会的弊端,又警告分裂的危险。这种中庸立场使他被双方质疑:在激进者眼中,他是懦夫;在保守者眼中,他是危险的动摇者。但更深层看,他的犹豫恰恰揭示了人文主义的核心困境——批判易,重建难;破坏易,平衡难。

伊拉斯谟终身漂泊,从荷兰到英格兰,从巴黎到巴塞尔,从未真正属于任何一方。这种流亡状态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他比同时代人更早意识到:真正的启蒙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在混乱中保持独立判断的能力。他的悲剧在于,在一个日益极化的时代,温和派往往最先被碾碎。

伊拉斯谟预演了现代知识分子的命运——既要批判权力,又无法彻底摆脱体制;既渴望影响时代,又拒绝被任何阵营收编。他的思想遗产不在某个具体学说,而在于一种精神姿态:在狂热时代保持冷静,在绝对化潮流中捍卫复杂性的尊严。

今天,当极端主义再度席卷世界,伊拉斯谟的困境显得尤为深刻。他提醒我们:最大的勇气有时不在于站队,而在于拒绝简单化的答案;真正的智慧未必是坚定,而是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他失败了,因为他那个时代容不下中庸;但他又成功了,因为五个世纪后,我们仍在学习他的教训。

他是人文主义的泰斗,却终被新旧两教抛弃;他是宗教改革的先驱,却与路德分道扬镳;他毕生追求基督教的纯洁,却在临终时拒绝神父的临终圣礼。德西德里乌斯·伊拉斯谟,这位16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用自己矛盾的一生诠释了知识分子在时代巨变中的永恒困境。

手持《愚人颂》这柄讽刺利剑,他刺穿了教会的虚伪与学者的迂腐;凭借希腊文《新约》的校勘,他动摇了罗马教廷的释经权威。然而当宗教改革的烈火真正燃起时,这位点火者却退避三舍。他不是懦夫,而是太清醒——清醒地看到狂热可能带来的灾难,清醒地意识到非此即彼的选择可能导致的文明断裂。

终其一生,伊拉斯谟都在走钢丝:在批判与保守之间,在改革与守成之间,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他像一位高超的杂技演员,在时代的狂风暴雨中努力保持平衡,最终却从钢丝上坠落,被新旧势力同时抛弃。

当这位“欧洲的导师“1536年在巴塞尔孤独离世时,他留给后世的不仅是《愚人颂》的智慧,更是一种知识分子的精神姿态:在狂热时代保持独立思考的勇气,在非黑即白的呐喊中守护思想的复杂性。有时最激进的反叛,不是加入某一方的战吼,而是坚持发出自己清醒而孤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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