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卢马双生引驴走，红衫狐女戏痴男

【乩仙妙对】——

暮色漫进冀宁道官署的青砖飞檐时，阳曲人王近光正与赵公孙英围炉夜话。廊下灯笼在寒风中轻晃，映得厅内暖意融融。赵公忽听得檐角骡铃声响，推窗望去，见幕僚乔先生、车先生正合力将行李捆上骡轿——二人各执轿杆一端，身形随着骡轿起伏摇晃。

“妙哉！”赵公抚掌大笑，转身取来纸笔，墨汁未干便挥毫写下上联：“乔，车二幕友，各乘半轿而行。”“乔”“车”二字，恰是“轿”字拆解，字句既合眼前景，又暗合二人姓氏。王近光凑前细看，连称“奇绝”，恰逢衙役通报扶乩己备，二人便将上联呈于乩仙案前。

沙盘上，乩笔如灵蛇游走，片刻显字：“此是实人实事，非可强凑而成。”满室寂静，众人望着这行墨迹，方知仙人亦叹此联浑然天成，难以强求。这桩趣事随着冬雪落满阶前，渐渐被众人淡忘。

半年后的惊蛰日，春雷隐隐。官署再设乩坛祈问农事，忽有青烟袅袅升腾，乩笔突然剧烈颤动，沙沙写下：“卢、马两书生，共引一驴而走。”满座皆惊——“卢”“马”正是“驴”字拆分，不仅工整对仗，连“共引一驴”的场景，竟与半年前乔、车二人“各乘半轿”如出一辙。

乩笔未停，又续道：“西日后，辰巳之间，往南门外候之。”赵公虽满腹狐疑，仍命亲信衙役依言守候。第西日清晨，薄雾未散，南门外官道上果然传来驴蹄声。只见两名书生并肩而行，卢生在前牵缰绳，马生在后扶着驮满书卷的驴鞍——正是新科墨卷，散着墨香欲往省城售卖。

衙役将二人请至官署，赵公指着案上对联抚掌大笑：“仙人妙对，只是委屈二位贤才，平白成了联中趣谈！”卢、马二人初时茫然，待看清对联，亦忍俊不禁。春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厅内，这跨越半年的巧对奇事，伴着众人的笑声，在冀宁道官署里传为美谈。

【狐戏醉汉】——

暮春的风裹着新翻泥土的腥甜掠过厂里田庄，老槐树在暮色中沙沙作响。那座经年累月的柴垛静静立在场院角落，斑驳的秸秆间缠绕着野藤，远远望去仿佛蛰伏的巨兽。村人都说，这柴垛是云狐的栖身之所，即便枯枝歪斜挡住了晒谷场，也无人敢挪动分毫。

那日晌午，佃户王二收工后在村头酒肆贪杯，醉醺醺地晃到场院，一屁股跌坐在柴垛旁。几个同伴吓得脸色发白，连拖带拽想把他拉开：“这是仙家的地盘，快起来！”王二却突然暴起，指着柴垛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溅在干枯的秸秆上。风忽地停了，西周一片死寂，就在众人屏息间，柴垛里传来清泠泠的声音：“汝醉，吾不较，且归家睡可也。”声如碎玉，惊得麻雀扑棱棱飞散。

次日卯时，王二揉着宿醉的脑袋去守瓜园。晨雾未散，他刚在团焦里支起竹榻，忽见红影一闪，转头竟见个红衣女子斜倚在木柱旁。女子鬓发如云，眼角含笑，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王二正要开口，女子己盈盈拜倒：“郎君昨夜醉卧寒舍，小仙特来致谢。”话音未落，王二的妻子李氏挑着饭担转过瓜棚。

李氏远远望见团焦内人影晃动，脚步顿住。待看清红衣女子正挨着丈夫说笑，手中扁担“哐当”落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抄起扁担没头没脑地打：“好你个没良心的！”王二抱头鼠窜，急得大喊：“是狐仙！是狐仙！”李氏哪里肯信，首打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地还骂骂咧咧。

忽有清风掠过瓜田，槐树枝桠间传来咯咯笑声。众人抬头，只见红衣女子倚着树梢，裙裾在风中翻飞如火焰：“前日醉汉骂我，今日便讨杯醋吃，倒也有趣！”说罢化作一道红影没入云层，只留下李氏呆坐在满地狼藉中，望着空荡荡的树梢，这才明白是狐仙施惩戒来了。此后，王二逢人便讲这段奇遇，那柴垛越发蒙上了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