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皱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老鸦村低矮的屋檐上。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挂满枯枝,几十只乌鸦扑棱着翅膀,沙哑的叫声刺破寂静,惊起墙根下打盹的黄狗。
王铁匠的铺子还亮着灯,风箱“呼哧呼哧”响个不停。他抡着铁锤砸向烧红的铁块,火星子溅在满是老茧的手背上。“当家的,该歇了。”妻子端着粗陶碗进来,碗里飘着几根腌萝卜条,“听隔壁李婶说,后山的老鸹比往年都多,莫不是要有大雪?”
王铁匠抹了把汗,望着门外渐浓的暮色。三天前猎户张老三从山里逃回来,浑身是血,嘴里念叨着“白毛东西”“会吃人的雪”。村里老人都说,这是老天爷要降灾的征兆。
村西头的祠堂里,族长拄着枣木拐杖,盯着供桌上摇晃的烛火。香灰簌簌落在写满名字的族谱上,最末几行是去年寒冬冻死的五口人。“得赶紧备粮。”他对着围坐的村民们说,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明早全村进山砍树,再把地窖多囤些红薯。”
“族长,可张老三说山里邪乎得很……”有人小声嘀咕。
话音未落,祠堂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众人冲出去,只见老槐树最粗的枝桠折断,黑压压的乌鸦扑腾着盘旋在上空,凄厉的叫声惊得孩童躲进母亲怀里。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照见断枝横截面上凝结的白霜——明明离霜降还有半月。
村尾刘寡妇家的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搂着发高烧的女儿,在昏暗的油灯下熬草药。锅里的水咕嘟冒泡,飘出苦涩的味道。“娘,我冷。”孩子烧得说胡话,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刘寡妇摸了摸瓮里见底的米,咬咬牙披上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推门冲进夜色。
村头的打谷场空无一人,石碾子上结着薄薄的冰。刘寡妇攥紧怀里的银镯子——这是丈夫留下的唯一念想。她深一脚浅一脚往王铁匠家走,远远望见铺子还亮着灯,心里稍安。可当她走近,却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不行!粮食要留着过冬!”王铁匠的声音格外响亮。
“当家的,刘嫂子也是没办法……”妻子的声音带着恳求。
刘寡妇的手僵在半空,银镯子突然变得冰凉。她望着天上盘旋的乌鸦,突然想起白天在溪边浣衣时,水面倒映出的云层像极了一张咧开的大嘴。寒风卷起枯叶,打在她脚边,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从后山的方向传来。
老鸦村的夜愈发冷了,霜花不知何时爬满了窗棂。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混着乌鸦的鸣叫,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的前奏。没有人知道,在这霜雪未至的夜里,后山深处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又有怎样的危机,正朝着这个宁静的小村子缓缓逼近。
寒冬的霜雪悄然覆盖老鸦村时,姚韵雯终于踏上了归程。飞机舷窗外,云层翻涌如浪,她着口袋里那枚修复如初的银杏叶戒指——是顾沉舟托人用非洲红玛瑙镶嵌缺口,寄到营地的。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糖糖穿着改良汉服站在新建的跨国视频教室前,小宇正在调试连接非洲的卫星设备,背景墙上挂满了两地孩子的画作。
抵达老鸦村时,暮色己浓。村口的百年银杏树下,顾沉舟裹着藏青色大衣,发梢落着雪花,身旁立着两个翘首以盼的身影。糖糖率先冲过来,羊角辫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妈妈!我们等了三个小时啦!”小宇则默默接过她的行李箱,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给你房间装了智能控温系统。”
顾沉舟将围巾轻轻围在她颈间,指尖残留着木料的温度:“先回家喝碗热汤?胡辣汤在厨房守了一下午。”穿过挂满红灯笼的街巷,姚韵雯望见非遗文化体验馆灯火通明,橱窗里陈列着阿宁设计的“双生”系列首饰,与非洲工匠的作品交相辉映。推开家门的刹那,热气裹挟着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餐桌上摆着她最爱的蟹黄汤包和桂花糖藕。
“欢迎回家。”胡辣汤系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木坊的学徒现在都会做淮扬菜了。”他转身端来一碗鸡汤,碗底沉着几颗银杏果,“小宇说这个补身子。”姚韵雯望着满桌的菜肴,突然想起创业初期,胡辣汤笨拙地为她煮泡面的场景,眼眶不由得发热。
深夜,姚韵雯推开小宇的房门。少年蜷在书桌前睡着了,手边摊着未完成的“跨国急救翻译器”设计稿,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公式。她轻轻为他盖上毛毯,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墙——有非洲孩子戴着糖糖寄去的虎头帽,有老鸦村姑娘和非洲姐妹视频学习刺绣的画面,每张照片旁都贴着便签,写着“等妈妈回来一起看”。
糖糖的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她亲手绘制的银杏叶窗贴,在枕边的布偶熊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姚韵雯捡起掉在地上的绘本,扉页画着五个人手拉手走在彩虹桥上,落款是“永远爱妈妈的糖糖”。楼下传来顾沉舟翻动书页的声音,她走下楼,看见他正坐在壁炉前,膝头放着她在非洲写的日记。
“这些故事,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他抬头,火光映得眼眸温柔,“我和出版社谈过,想把你的经历写成书。”姚韵雯在他身边坐下,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突然想起在非洲最难熬的夜晚,是靠着回忆此刻的场景坚持下来的。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白。
元旦那日,老鸦村举办了盛大的“双生节”。广场中央,非洲鼓与古筝的旋律奇妙交融,身着汉服的姑娘和穿着部族服饰的舞者共舞。阿宁带着新收的徒弟展示融合设计,银饰上的祥云与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宇的“跨国急救翻译器”正式投入使用,屏幕上实时跳动着不同语言的求救信息;糖糖则带着孩子们放飞写满祝福的孔明灯,橘色的光点点缀夜空。
庆典高潮时,许彩琴突然出现在视频连线中。她站在非洲新建的文化交流中心前,身后是正在学习苏绣的当地姑娘:“韵雯,这里的春天来得很早,火焰树己经开花了。”镜头切换,阿宁曾经帮助过的产妇抱着孩子出镜,用生涩的中文说:“谢谢,妈妈。”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姚韵雯望着身边的顾沉舟,他正和胡辣汤低声讨论着扩建木坊的计划;糖糖拉着小宇给外国游客介绍非遗;林夏和许彩琴的徒弟们在首播带货,展示两地合作的文创产品。这一刻,所有的过往都化作滋养生命的养分,让曾经破碎的灵魂,在爱与善意中开出繁花。
深夜,姚韵雯独自来到银杏树下。积雪压弯了枝头,月光为每片叶子镀上银边。手机震动,收到阿宁的消息:“我决定留在非洲了,这里需要更多光。”配图是她和当地妇女一起搭建新庇护站的场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她回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抬头望向星空,南半球的南十字座与北半球的北斗星,此刻仿佛近在咫尺。
“在想什么?”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小宇说等开春,要在树下埋时间胶囊。”姚韵雯转身,看着他被火光映暖的脸庞,突然觉得,幸福或许就是这般模样——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夜的相守,是跨越山海的牵挂,是让每份善意都能找到生根发芽的土壤。
雪还在簌簌落下,老鸦村的灯火温暖而明亮。姚韵雯知道,她的故事仍在继续,就像银杏的年轮,一圈又一圈,记录着爱与成长。而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星光,终将汇聚成银河,照亮更多人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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