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正气堂飘着细雪,苏蓉蹲在演武场边给剑穗缀新穗子,鹅黄色的丝绦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她指尖捏着绣针,目光却忍不住投向场中央 —— 青衫少年正与柯骏彬对练,刀风带起的雪粒在他发梢凝成冰晶,招式里藏着瀚海宗特有的刚猛,收招时却如清风拂雪般利落。
她认得这招式。西宗会武时,瀚海宗的雪狼刀曾让她在药庐多备了十副金创药。此刻少年转身,襟前绣着的雪狼纹半隐在翻飞的衣袂里,正是瀚海宗嫡传弟子的标记。原来这就是崔骏宁,瀚海宗宗主的独子,算算年纪,该比她大两岁。
“苏姑娘的药箱可真精致。” 三日后,少年倚在药房门框上,肩头缠着她新换的绷带。前日他为救坠崖的小弟子扭伤脚踝,她替他换药时,特意留意了他靴底的雪狼纹 —— 针脚细密如霜花,倒像是出自哪位长辈之手。
“瀚海宗的雪狼刀传人,竟也会夸人?” 她故意把药杵捣得咚咚响,眼尾余光却扫过他腰间的银刀穗,“我还以为你们练刀的,只会盯着刀刃上的血痕。” 少年耳尖发红,从袖中掏出个银铃:“在青州买的,听说能辟蛇虫。” 铃铛坠着雪狼银饰,正是她上月随队去瀚海宗交流时,在市集上随口提过的。
入夏时,苏蓉奉命与崔骏宁同去青州探查药草。山路遇暴雨,两人躲进岩洞,她借着篝火替他挑掌心的刺:“雪狼刀讲究‘刀随雪起’,你这招‘踏雪寻梅’,倒是得了正气堂柔劲的妙处。” 火光跳跃间,少年的影子在洞壁摇晃:“父亲说,西宗同源,该学些旁的门道。”
归途遭遇马贼,崔骏宁的刀被打落,苏蓉的袖箭却精准射中贼首手腕。他望着她从药箱底层抽出的袖箭,忽然笑出声:“早听说正气堂医女袖中藏针,不想比我们瀚海宗的飞刃还快。” 她别过脸,想起吕平晨替她改良袖箭机关的那个深夜 —— 那是正气堂暗器房的弟子,总在她采药时默默跟着,像株长在药田边的蒲公英。
吕平晨话不多,却记得她每味药草的习性。霜降那日,他在院角练镖,忽见苏蓉扶着崔骏宁穿过月洞门,少年的衣襟染着血迹。“黑市的暗星教余孽。” 苏蓉的声音发颤,指尖在崔骏宁的膻中穴连点三指,袖口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 那是崔骏宁送她的雪狼铃,此刻正晃出细碎的银光。
深夜,药房飘着浓浓的金创药味。吕平晨隔着窗纸,看见崔骏宁将苏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疼,不是剑伤。” 少年的眼睛映着烛火,比瀚海宗雪地里的狼眼还要明亮。苏蓉的耳尖红得比药柜上的朱砂还要鲜艳,却没抽回手 —— 她记得在青州岩洞,他曾说过 “雪狼的巢穴,容不得风雪欺凌”。
冬至的梅花宴上,苏蓉握着吕平晨新送的梅花剑,剑穗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崔骏宁坐在主位,眼中映着她旋转的衣袂,忽然想起在青州时,她蹲在药田边辨认蒲公英,发梢沾着的白色绒球比月光还要柔软。那时他才知道,看似文弱的医女,能仅凭叶片锯齿就分辨出清热解毒的 “黄花地丁”。
“苏姑娘的剑穗,该换了。” 宴后,吕平晨递上绣着药草纹的新穗子,“雪狼银铃虽好,却不衬你的梅花剑。” 他说话时,目光掠过她腕间晃动的银铃,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未送出的玉坠 —— 那是他在玉器坊蹲了三日,刻着 “苏蓉” 二字的平安坠,背面还刻着小小的药草纹。
立春前夜,苏蓉在演武场练剑,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争执声。崔骏宁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父亲说,西宗联姻能固同盟……” 后面的话被风雪吹散,她握紧剑柄,剑穗上的银铃突然断裂,雪狼坠子滚进了梅花丛。吕平晨的身影从树影中走出,弯腰替她捡起坠子:“雪狼归雪,梅花归春,苏蓉,你该有自己的选择。”
春分那日,苏蓉在药房配药,崔骏宁忽然捧着束雪梅闯进来:“青州的雪梅开了,我托人带了些。” 他的衣摆还沾着晨露,显然刚从马背上下来。吕平晨抱着新晒的药草跟进门,看见她接过雪梅时,鬓角的碎发被少年的指尖轻轻拂开 —— 那双手曾握过雪狼刀,此刻却比春风还要温柔。
窗外,正气堂的杏花开得正好。苏蓉望着案头的银铃、玉坠和雪梅,忽然明白,有些羁绊像剑穗上的丝线,看似来自不同的宗门禁地,却在时光中织成了最温暖的图景。她提起笔,在新药谱的扉页画下三簇花:雪狼银铃旁是傲立的雪梅,玉坠边是坚韧的蒲公英,而最中央,是那朵开在她心间,不知何时绽放的,名为 “抉择” 的花。
暮色漫进药房时,吕平晨替她添了盏灯,崔骏宁蹲在地上替她整理散落的药草。苏蓉看着两个少年,忽然想起西宗会武那年,她在瀚海宗的药庐看见的场景:雪狼刀传人在雪原上练刀,刀刃卷起的风雪里,藏着与正气堂医女交换的药草图谱。原来有些故事,早在雪狼遇见梅花、蒲公英飞向雪山时,就己在星穗间写下了温柔的注脚。
而她的星穗记事,才刚刚开始 —— 就像手中的剑穗,无论缀着雪狼银铃还是药草纹,终究要由自己亲手系紧,在江湖的风雪里,晃出属于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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