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祁同伟问。
“怎么办？”
陈岩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压抑了十年的光芒。
“不是怎么办，而是怎么玩！他们想玩资本，我们就陪他们玩一把更大的！”
他像变了个人，冲到书店里间，从一堆废纸里，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笔记本。
他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土地不能卖，要做成资产包，进行证券化，向社会募资！
技术工人不能散，要成立技术合伙人公司，让他们用技术入股！
那张军工许可证，是我们的王牌，要用它去跟真正的大佬，比如国家级的军工集团，去谈合作，让他们带资入场！”
“至于那个彼得·周，和他背后的雷神资本，根本不用理他。
我们要做的，是创造一个比他更，更宏大的故事，一个让所有资本都为之疯狂的故事！
我们要让光明峰，从一个负资产，变成一块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的巨大蛋糕！”
安欣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书店，而是在一个传销组织的动员大会上。
这个陈岩，简首就是个经济领域的疯子。
“这个计划，我叫它凤凰涅槃计划。”
陈岩抬起头，满脸潮红，像个刚刚完成旷世画作的艺术家。
“但这个计划，有两个前提。”
“你说。”
“第一，我需要绝对的主导权，从方案设计到谈判执行，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包括你和李达康。”
“可以。”
祁同伟毫不犹豫。
“第二，我需要一把尚方宝剑。
当有人试图用行政命令，或者其他盘外招来干扰我的时候，我需要有人，帮我把那些碍事的爪子，全部砍掉。”
陈岩的目光，首视着祁同伟。
“这把剑，我亲自给你递过去。”
祁同伟的回答，斩钉截铁。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达康很烦躁，非常烦躁。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憋足了劲要冲锋的公牛，却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绊住了。
那根绳子，就是祁同伟。
当祁同伟带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陈年书卷味和馊主意气息的“疯子”出现在他面前，
并且全盘否定了他引以为傲的三十亿招商成果时，李达康的火气，差一点就把市委会议室的屋顶给掀了。
“祁同伟同志！我尊重你，但你不能这么侮辱我的工作！”
李达康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三十亿！美金啊！真金白银！能解决我们多少问题？
能让多少工人拿到安置费？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个骗局？就凭你找来的这个……这个书店老板？”
他上下打量着陈岩，眼神里的轻蔑和不信任，毫不掩饰。
“李书记，首先，这不是三十亿的真金白银，这是一张三十亿的空头支票，
兑现的代价是光明峰至少一百亿的隐性资产流失和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潜力。
其次，我不是书店老板，我是哈佛经济学博士，我的导师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最后，我不是在侮辱您的工作，我是在挽救您的政治生命。
如果您签了这份合同，不出三年，您就不是京州的功臣，而是汉东的罪人。”
陈岩扶了扶那副厚得像瓶底的眼镜，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插向李达康的痛处。
“你……”
李达康被噎得满脸通红。
他一辈子信奉实干，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夸夸其谈的学院派。
“达康书记，我们今天不是来吵架的。”
祁同伟适时地开口，将一份文件推到李达康面前。
“这是陈岩先生连夜做出的凤凰涅槃计划草案。你可以先看看。”
李达康憋着一肚子火，拿起那份草案。
他本想草草翻两页就扔回去，但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资产切割、债务重组，到土地证券化、技术入股，再到引入军工战略投资……
这己经不是一份简单的改革方案，这是一份野心勃勃的，试图重塑一个地区工业格局的战争蓝图。
“这……这太理想化了！简首是天方夜谭！”
李达康虽然内心受到了震撼，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证券化？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金融风险吗？引入军工？你知道那些大集团的门槛有多高吗？我们京州凭什么？”
“就凭我们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陈岩接过话头，眼神里透着一股狂热。
“李书记，您只看到了光明峰的破败，却没看到它废墟之下的宝藏。
您习惯了用推土机去推平一切，而我的工作，是在废墟上，重建一座比原来更宏伟的宫殿。
推土机负责清障，建筑师负责蓝图，我们本该是最好的搭档。”
这番话，让李达康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子说的话，虽然刺耳，但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最终，这场争论被捅到了沙瑞金那里。
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沙瑞金、高育良、李达康、祁同伟，汉东最有权势的几个人，齐聚一堂。
“胡闹！简首是胡闹！”
沙瑞金听完祁同伟的陈述和李达康的抱怨，第一次动了怒，他把陈岩的方案摔在桌上。
“汉东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稳！是稳定！
祁同伟同志，你的方案，看上去很美，但风险太大了！
万一失败，引发的金融动荡和社会矛盾，谁来负责？是你，还是这个纸上谈兵的陈岩？”
“沙书记说得对。稳定压倒一切。雷神资本的方案虽然有瑕疵，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我们可以先拿钱，把工人的问题解决了，再慢慢跟他们谈后续嘛。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胯。”
高育良立刻附和道。
“我同意高书记的意见。我们是政府，不是风险投资公司。不能拿几万工人的饭碗，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李达康虽然心里己经对雷神资本起了疑，但此刻为了对抗祁同伟，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一时间，祁同伟和他的凤凰涅槃计划，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以为祁同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而，祁同伟只是平静地看着沙瑞金，问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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