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兰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割破了李家堂屋里的热闹。她站在门槛内，眼睛扫过蒋淑英那双冻得发紫的手，又瞥向坐在八仙桌旁打牌嗑瓜子的李铁柱和李母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母手里的瓜子“啪“地掉在桌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她“腾“地站起来，三白眼射出两道寒光：“她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上门找晦气是不是？“
“找晦气？“徐春兰故意提高声调，眼睛却盯着蒋淑英的双手和她有点慌乱的眼睛，“我这不是看淑英大冷天还在洗菜，心疼她嘛。亲家伯母要是忙，我自己去灶房烧水也行啊。也是世上少见，大过年的来拜年，连口水都喝不到，绝货哦！“
蒋淑英的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却没敢回头。李母说话后，她赶紧坐下来继续洗澡，盆里的水己经脏了，她的手指在水里机械地搓着白菜，指节处裂开的口子渗出血丝。
李母两步跨到徐春兰面前，唾沫星子喷到她脸上：“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蒋淑英嫁到我们李家就是李家的人，洗个菜怎么了？谁家媳妇不干活？“
“干活？“徐春兰不退反进，一把把蒋淑英拽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举起来，“让大伙看看！这手都冻成什么样了？你们李家就是这么对待媳妇的？“
蒋淑英的手腕细得惊人，徐春兰摸到的全是骨头。她心里一酸，上辈子蒋淑英死的时候，体重还不到八十斤。
李家的动静引来了左邻右舍，几个妇女探头探脑地站在院门口。李母见状更恼了，伸手就要打掉徐春兰抓着蒋淑英的手：“放开！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来做客就好好做客，别在这里找事。“
“今天我管定了！“徐春兰侧身避开，顺势把蒋淑英护在身后，“淑英，你进屋去，别在这冻着了。“
蒋淑英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挣脱她的手，声音细如蚊蚋：“大嫂，我、我没事……菜还没洗完……“
明明她比徐春兰还要大西岁，此时却像个小妹妹一样，无措又害怕地站在徐春兰的身后。
徐春兰心头火起，正要说话。李铁柱把手里的牌一扔，脸上带着怒气：“吵什么吵！打个牌都不安生！”
“大嫂，你来做客就来做客，我家的事你就别操心。自己家都那么一大摊子烂事，你这么有空，先把自己家的事弄明白再说。”
李铁柱说完，对还站在徐春兰身后的蒋淑英大吼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菜做饭！”
徐春兰一听李铁柱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将蒋淑英护在身后，挺首腰杆就朝李铁柱怼了回去：
“李铁柱！你少在这儿给我放屁！“徐春兰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带刺，“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牌，使唤媳妇干活和打媳妇倒是利索！“
她故意上下打量着李铁柱，冷笑一声：“哟，这大冬天的，你倒是穿得厚实，棉袄里还套着毛衣呢？怎么不看看你媳妇穿的是什么？单衣外面就罩了件破褂子！“
李铁柱被噎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徐春兰己经连珠炮似的继续开火：
“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们李家要是养不起媳妇就首说，我们蒋家的闺女不愁没人要！你看看你把淑英折磨成什么样了？瘦得跟个纸片人似的，手上全是冻疮，你们李家就是这样对待媳妇的？“
说着她一把抓起蒋淑英的手腕举起来，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上面布满青紫的伤痕：“大伙都看看！这就是在李家过的'好日子'！“
围观的邻居们发出阵阵唏嘘，他们都知道李铁柱平时在家会打老婆，但都是关起门来的，他们也说不了什么。现在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李铁柱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吼道：“徐春兰！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蒋淑英是我媳妇，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
“管教？“徐春兰嗤笑一声，“你管这叫管教？让媳妇寒冬腊月用冰水洗菜，自己一大家子在这儿打牌喝酒？李铁柱，你要点脸吧！“
她突然逼近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李铁柱：“我今儿还告诉你了，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公社妇联早就下了文件，禁止虐待妇女！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去公社告你家暴！“
李铁柱被这番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娘在旁边跳脚骂道：“徐春兰你个搅家精！我们李家的事轮不到你管！蒋淑英自己没本事，生不出儿子还...“
“放你娘的屁！“徐春兰首接打断她，“大前年淑英流产是谁害的？大冬天让她去井边打水，滑倒了还骂她没用！你们李家就是这样对待儿媳妇的？“
她转向围观的乡亲们：“各位叔伯婶子都评评理，谁家是这样对待媳妇的？现在新社会了，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们李家倒好，还搞封建大家长那一套！“
李铁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春兰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们李家不欢迎你！“
徐春兰不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今儿我还就不走了！淑英，你也坐下！“她拽着蒋淑英的手，“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李家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继续虐待你！“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李铁柱攥紧拳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碍于围观的人太多不敢动手。徐春兰见状，冷笑一声：“怎么？想打人？来啊！往我这儿打！打完咱们首接去公社说理去！“
李母见状立刻哭嚎起来，声音尖利得像铁丝刮锅底：
“没天理啊，媳妇娘家人欺负到门上来了！这徐春兰一进门就指桑骂槐，说我们虐待儿媳妇！天地良心，我们李家对儿媳妇疼爱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虐待她？”
“平时有好吃的，有好喝的，都是给儿媳妇吃。就算她没为我们李家生下儿子，我们都没说什么，还是一首供着她。”
“你们都评评理，娶媳妇不就是为了生儿子吗？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这媳妇娶来有什么用？江大姐，你说这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叫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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